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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秦素之語,歸遠這才又歸了座。
秦素便笑問:“師父一下子就聽出了我的口音,莫非您也是青州人士?”
歸遠連忙搖頭道:“貧僧並非青州人士,不過,當年貧僧在寺中後山一帶灑掃時,曾遇見過一家三口人來寺裡借居,是一位母親帶著一兒一女,卻正是青州人士。他們在寺中住了好幾年,貧僧那時候負責替他們收拾院落,故而才會對青州口音頗為熟悉。”
言至此處,他微嘆了口氣,蒼老的語聲裡似帶著悵然,說道:“說起來,那位夫人為人很是和善,又有一顆向佛之心,可嘆卻是塵緣未盡,在寺裡住了兩三年後,她一家人便又回青州了。”
秦素端茶盞的動作,微微一緩。
這歸遠的話,怎麼聽來這樣耳熟?
慢慢地擱下了茶盞,她掏出錦巾拭了拭唇角,溫言道:“這倒也真是巧得很,沒想到師父與青州還有這段淵源。卻不知您可還記得那對母女的姓氏麼?”
歸遠聞言,便把眉頭給皺了起來,面上現出了回憶的神色,似是在努力回想過去的事。
秦素便向阿慄打了個手勢。
阿慄會意,咳嗽了一聲,將手一揮。四周服侍的宮人見狀,立時便齊齊躬身退下,很快地,道旁便只剩下了秦素並阿慄、阿桑幾人,外加一個老僧歸遠。
秦素慢慢抬手,將一小塊白糖酥擱進了口中。
不知何故,她此刻的心情,居然隱著些許期盼與不安。
此時,那歸遠似是終於想起了些什麼,恭聲說道:“回殿下,那對母女的姓氏貧僧已然不記得了,不過貧僧記得那位夫人乃是孀居,她膝下有一子半身不遂,女兒的年紀也很小。”
居然真是如此?!
秦素面無異色地看著他,心下卻生出了極為荒謬之感。
她與秦家的緣分,還真是深得很,這都遠上大都了,竟還能聽聞故人當年的訊息。
“您可還記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她問道,又揀起一枚白糖酥放進了口中。
歸遠這一回倒沒多想,立時說道:“這個貧僧倒還隱約記得,至少也有十多年前了,便在新帝登基前後。”
果然是俞氏一家三口。
一時間,秦素的心頭五味雜陳,竟不知該如何接話才是。
世上怎麼就有這樣巧的事?而這世間諸般因果,又是如此地叫人難以捉摸,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若非託大輕敵,她便不會與李玄度定下約會,也就不會與寂明偶遇;而若不是寂明忽然對她起了殺意,她也不會向清虛打探他的訊息;而若不打探訊息,她便不會知道,便在玄都觀的某所院落裡,竟住著一個當年見過俞氏一家人的老僧。
這還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滿懷的心緒,秦素的面上含著一抹雲淡風輕的笑,看著歸遠道:“這倒也真是巧,那母子三人,其實是本宮的故人。”
歸遠抬起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了秦素一眼。
這一眼中,沒有訝然、亦無驚詫,唯久歷滄桑、卻又身在方外之人對人世的通透與了悟。
“原來如此。”他說道,蒼老的面容上浮起了一個微笑,“今日殿下召我前來,原是天定。”說到這裡,他低低地誦了一聲佛號,面上是無悲無喜的神情。
這一刻的歸遠,縱然依舊是那副枯瘦而不起眼的模樣,然而,他神情卻帶著種難以形容的悲憫與慈悲,像是已然勘透了這世間萬事萬物。
秦素倒是有些肅然起敬。
“是我擾了師父的清靜。”她誠心誠意地說道,神情莊重地於座中向歸遠揖了個手。
歸遠向她一笑。
在這一笑中,他重又變回了方才那個拘謹而慈和的老僧,笑呵呵地道:“殿下言重了。貧僧不過一個掃地僧罷了,陪殿下說說話,亦是貧僧與殿下的因緣。”
秦素聞言,一時間亦是頗為感慨,輕嘆了口氣,說道:“不瞞師父說,本宮此前寄住的秦家,有一位俞夫人,當年便曾在白馬寺靜修過……”
緩緩地將俞氏當年攜子女靜修一事說了,秦素復又笑道:“……您說,這是不是特別地巧?本宮認識的人,居然與師父也曾有過數年之緣,偏偏本宮又尋了師父過來說話,這不是天意麼?”
歸遠面上笑容未變,合什道:“殿下乃是菩薩心腸,好人有好報,這才能打聽到故人當年的訊息。”
秦素便笑了笑,搖頭道:“這哪裡是什麼好人有好報,不過是湊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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