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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駐蹕在淮陰驛。
淮安既然是運河咽喉,南北來往之官何其多?
這淮陰驛現在是一驛兩館,位於運河西岸的,是陸驛;位於運河東岸淮安城西的,則是水驛。
運河西岸這邊規模大一些。正廳五間、後廳五間、穿堂十三間、廂房十四間、馬房十四間……這就住得下隨駕的諸多核心人員了。
有黃錦在,自然不需要原來的驛臣在這裡操心。
小小驛臣此刻也不敢在這裡,沒資格在這裡。
驛站之外,蔣冕等人都先在皇華亭等候。這皇華亭又名接官亭,是專門恭迎來往官員的場所,大一點的驛站都有。
看到了黃錦出來,蔣冕率先迎上去:“黃公公向來可好?”
都是御書房中的老熟人了,黃錦客套一番之後就道:“陛下已然升坐,諸位前去陛見吧。”
緊挨著蔣冕往前走的,就是漕運總督藏鳳與漕運總兵官馬澄。而後,則是南直隸諸府知府。
至於南京諸部衙的官員,他們在南京等著便是。
朱厚熜見到了蔣冕。
在北京時,蔣冕雖然心思重,但養得很好。到南直隸這幾個月,他看來蒼老了一些,頗有風霜滿面之意。
陛見之禮後,朱厚熜只說道:“讓你們這些知府過來,一是見一見朕。二來,朕要親口對你們說一說。朕此次南巡,為的是視災。專程到淮安來一趟是耗費了些時日,但若是你們回去後能把賑災之事做好,那便是值得的。”
風塵僕僕趕到這裡,皇帝只有這一句話囑咐他們。
蔣冕等他們齊聲聽命之後就保證道:“陛下憂慮百姓生計,實乃天下百姓之福。臣已多方督巡,諸府用命,今年旱災,無人敢不用心!”
朱厚熜的眼睛從他們身上掃過,依次在幾個人身上停頓了片刻。
過了一會他才說道:“徽州、池州、廬州、松江四府知府,可知罪?”
被點到名的四人身軀肉眼可見地抖了抖,然後跪了下來。
蔣冕當即說道:“昔日南京戶部所行公文,臣隨後便再傳令各府不得妄動。徽州、池州、廬州、松江四府虛與委蛇,依舊大肆釐清稅賦舊謬,官吏大談清丈田土重造黃冊之事。值此大旱之時,百姓惶然無措。若非西寧侯等前去彈壓,四府已起民變!”
“……臣觀廣東新法頗有成效,心想新法勢必推行,立功心切……”徽州知府楚元任跪在地上辯駁了一句,然後語氣慚愧地說道,“臣慚愧,未能盡知新法精義,治事無方,以致釀此大禍。”
他先說出了口,另外三人也半是委屈半是慚愧地自辯著。
朱厚熜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們的頭顱。
其餘知府雖然站著,但也低頭斜瞥他們的頭顱,心頭狂跳。
屋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皇帝沉默了十息之久。
是什麼事,很清楚。當初劉鎮元南下,一夜之間在浙江、南京抓了很多人。
孟春等人最終實打實的罪名,是謀逆。
而南京戶部藉著代為徵調數省糧賦的名義發出的那道公文,蔣冕隨後就傳信南直隸各府先悉遵舊制,等朝廷安排便是。
只有這四府仍舊頭鐵,陽奉陰違。
現在他們表面上想成為新法先鋒和幹臣,皇帝會怎麼處置?
已經有一句“可知罪?”
朱厚熜終於開了口:“朕記得,朕是數次曉諭天下過的。嘉靖五年前,新法只試行。如今加了山東一處試行,朕可有旨意下到其他省府縣?朕還說過,陰阻新法視同謀逆。伱們以熱心新法為名,無旨妄行,不遵上命。這裡站著的,跪著的,包括坐著的朕,哪一個是傻子?朕問你們的是可知罪,你們答的什麼?”
“……臣冤枉……”楚元任繼續說道,“臣實在只是想為陛下和朝廷分憂,以新法安民富國……”
朱厚熜輕笑了一聲:“衡陽城已四面合圍,逆賊彈指可破。你們是覺得朕會顧忌叛亂,還是會顧忌將來推行新法之時百官謹小慎微?朕既親臨,仍舊巧舌如簧,好膽色啊。”
崔元、蔣冕、楊潭、李鐩等人都臉色凝重。
楚元任也抬起了頭看著朱厚熜,語氣有些悲憤:“臣忠君用事,若說才幹不足,臣慚愧不能辯。只是新法既然遲早要推行至諸省,臣先廣宣新法精義,做好準備,實在不知罪在何處!”
一臉你可以說我投機倖進,但你不能說我不忠的樣子。
朱厚熜眼睛看著的卻是那些站著的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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