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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廣州啊……”
一條不算大的海船緩緩駛近珠江口,船頭甲板上站著或大或小一群讀書人,第一次離開瓊山的海瑞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帆影連天的景象。
“對!這就是廣州!”旁邊一個二十多歲計程車子手中扇子不停,“莫說你們這些第一次到廣州來的人了,便是我年年都來一次,每年見到的景象都不一樣,當真是日新月異!”
“羅兄,今年該中舉了吧?”
那士子臉色一僵:“今年舉國鄉試考綱都改了,那誰又能說得準?不才這一年苦讀算學、物理、實踐學與辯證法,盡力而為吧。”
如今正值盛夏,嘉靖七年的鄉試即將舉行。
廣東是最早實行年年有鄉試的一省,如今廣東一省“產出”的舉人數量,已經很多了。
每年正榜之外,副榜舉人有的並不甘心,還要再考。有的則因為如今官位更多,新法又讓士紳賦役優免不再能像過去那般渾水摸魚了,因而出仕為官。
最主要的是,考綱終於要變了。
春節前,陛下御駕親征大破北虜、陣斬北元大汗的訊息傳至廣東,舉省沸騰。而隨後,在嘉靖七年的第一期《明報》上,陛下照舊刊發賀詞。這一年賀詞當中的主題,曰“唯才是舉”。
攜赫赫軍功帶來的威望,陛下重新定下了官學,但這官學卻跟大家想的不太一樣。
姓羅的生員說起了這個話題,大家立刻也都議論了起來。
“學科如此之多,莫非要像唐時一般,多科取士?”
“兄臺還真別說,算學必定要考,這倒頗有君子六藝的古風。”
“那豈非還要人人通樂理、擅箭術、懂騎御?”
“這工學、農學難道也要成取士一科?是讓士子去做工匠、農夫,還是讓工匠、農夫可以得出身、出仕為官?”
“……”
議論紛紛中,十五歲的海瑞卻只繼續看著眼前的景象。
他是在瓊山縣的皇明小學院——不,按照朝廷最新的計劃,以後就只稱小學了——學成後,考績保舉到了廣州府中學就讀的。
那個由府學改成的中學會是什麼樣的?
身旁談論的人,都是已經有生員出身的,他們是前去廣州參加今年鄉試。故而,他們現在只關心鄉試和明年的會試。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海瑞卻還年輕。
大明的變化真的很快,對讀書人來說,今後幾年的變化將會更快。
廣州城內,府衙以府令為尊,從四品。在他之上,有正四品知府,但民政只由府令來督辦。
府衙之下,原先的各房如今也都稱局。刑房不存在了,那是提刑局的活。兵房也不存在了,那是治安司的活。戶房倒仍在,只不過田土、糧賦以外的其他稅課,都在稅課局。
省府州縣,如今民政這條線,底下仍舊是六個主要的司局署:官吏、禮教、經歷、工程、檔案、商務。
現在廣州府令吩咐的是原先禮房改成的禮教局正六品掌局:“本府皇明中學,秋闈後便要開學。哲學、文學先生倒好說,那算學、財經、歷史、地理先生,你還需儘快找齊。”
“下官正加緊禮聘。只是除了這些,省裡還要咱們廣州府幫著延請廣東大學院的諸科教授,那可就難了……”
“這些倒不急。朝廷旨意,各省都設一大學,卻是要用數年建成的,也不需諸科齊備。找到哪一科的教授,便開哪一科。”府令隨後看向工房改成的工程局正六品掌局,“倒是這廣東大學院選在何處、營造事宜,省裡把這樁大事給了廣州府。撥銀不少,這事卻關乎廣東文脈。依督臺的意思,建在西樵山。”
“下官倒是已去踏勘過。只是那裡還有諸多官紳士子舊宅書齋,西樵山又在山中,那些銀子恐怕還不夠。”
“無妨,你只踏勘定製,隨後與省裡禮教司商議營造方案。其他諸事,本官會與府尊商議,請督臺及諸位大人都去信商議。若銀兩有缺,自會籌措。”
城內另外一片宅院裡,也頗有些官衙模樣,門臉巍峨大氣,上面卻掛的是皇明記海貿行的牌子。
在這宅院裡一處五開間的正堂中,魏彬正時不時地咳嗽著,聽著底下人的回報。
他的義子給他端過來茶水,魏彬喝了兩口之後便緩緩點了點頭:“知道了。”
說了一句話,卻又再咳了兩下。
緩緩側頭看了看臉帶擔憂為他輕輕撫背的義子,魏彬微微笑了笑:“幫爹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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