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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仰起了頭。他身後不遠處,被四十萬一千零八重陣法牢牢護衛的盧若澄肉身忽然也開始徑自燃燒。有黑色火焰自其周身直接竄起,來勢兇猛亦難熄滅。
同樣白衣的鐘期靜靜注視著那具肉身逐漸乾枯化灰,隨後才是四十萬一千零八重陣法轟然崩塌破裂,如山巒崩摧般驚心動魄。那四件護衛盧若澄肉身的靈器亦直接破裂成片,卻並未波及到端坐於一旁的紀鈞肉身分毫。
他們二人之間好似滋生出一種難言而詭異的默契來,誰也不急著先開口。他們腳下就是洪水肆虐火光沖天,頭頂又是層層雷劫密集無比,這一幕原本只該出現在最可怕的夢境之中。
鍾期已然不想說話也不想動作,他好似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住心神一般,專心致志地望著遠方。他一開始就從未想過逃跑,在那等修為面前所有心計與謀劃都成了無用之物,也只有看不清形勢的陸銘還在奮力反抗掙扎。殊不知那掙扎在那白衣魔修眼中著實太過可笑,似螻蟻非要與猛虎爭威。
大乘魔君就是大乘魔君,定必他們修為強出一截。也許尋常六等世界的大乘魔君不通天道在虛空界中甚至比不過一個上三界最普通的練虛大圓滿修士,但眼前這白衣魔修顯然不是此等無能之人。
只一道劍光就摧毀了盧若澄的神識,更順帶殺得陸銘毫無反抗之力。那人盤算的所有計謀全都落了空,失卻肉身的盧若澄定然神識巨震無法順利渡劫,就在剛才的一瞬所有事情早已塵埃落定再無變更的可能。
鍾期只等那柄懸掛於他頭頂的利刃直接落下,了卻他所有前塵與過往。他輕輕地合攏了眼睛,表情悲憫又靜默。
“我還以為,道友會同你那小師妹一般度化我。”顧夕歌漫不經心地開了口,“薛凝是個十分有趣的女修,在這六百年來從未有人可憐過我,她是第一個。”
浮屠界修士依舊並未睜眼,他聲音平靜道:“若度魔成仙有用,我那小師妹此時應該還好端端地活著。閣下心如鐵石毫不動搖,我又何必白費心機?”
白衣魔修卻不放過他,只語氣輕慢道:“她說我活得太辛苦亦太可憐,對我之過往感同身受,希望我看破放下。關於此點,道友又是如何看待?”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不必強求亦不必掛懷。”鍾期神色一如往常,毫不驚慌亦不慌亂,“我若碰到閣下,只看一眼就有多遠逃多遠,更不會與你作對。不管你是仙是魔,依舊信念執著並未有片刻迷惘,著實是麻煩至極的敵人。”
“但你還是來了,而且現在依舊固執地護衛盧若澄的神識,不容我前進分毫。”
“只為義氣二字,亦為內心安穩。我若在此時逃跑,定然內心煎熬不得片刻平靜。捨生取義殺身成仁,死而無憾。”鍾期淡淡道。
他越是如此平靜,其身遭一層層的防護術法就越堅定。那明亮金光好似有溫度一般,灼灼燃燒堅固無比。儘管浮屠界修士並不擅長攻擊術法,但其防禦術法在整個景雲系中亦是出類拔萃的。
鍾期拼盡全力構築的防禦陣法自然是十分了不起的,就連顧夕歌也讚歎地微微後退。他見多了勾心鬥角蠻橫霸道的上三界修士,卻從未見過如鍾期一般固執又倔強的人。
縱然顧夕歌是魔修,亦開始惋惜這麼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即將隕落。他與故作溫柔慈悲的薛凝截然不同,是真真正正的心懷坦蕩別無雜念。可惜立場不同觀念以不同,他與顧夕歌最多落得一個相看兩相厭的下場。
眼見天邊的所有雷電與罡風都逐漸衰竭,雲破日出光芒乍明。顯然是有人順利渡劫成為大乘仙君,倒不知是那二人中的哪一位。
鍾期遙遙望著天邊,他只盼望自己隱約的希冀能夠成真,那已然寄託了他所有的信念。如果盧若澄當真是天之驕子,如果上三界修士當真生而高貴,活下來的那個人就必定是盧若澄。
但隨著陰雲一分分散去,鍾期的心也逐漸冷了下來。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叫一道玄色劍光攪碎了肉身與神識。
紀鈞的神識自雲端遙遙而落,不一刻就與肉身合二為一。他只揚了揚眉道:“為何心慈手軟,難道是你與他心意相通,並不想殺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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