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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後的一天,月亮還是圓的,皎潔明亮,高懸在空中。
“二殿下!”
古明祿是柴琛身邊的宦官,他看著柴琛捧著厚厚一疊書籍,回到慈元殿,便忙迎上去道:“怎麼不叫小的來幫忙?”說罷,伸手想要接過書。
柴琛卻笑著搖了搖頭,把書籍抱得更緊一些,彷如抱著價值連城的珍寶。
這幾本書,他找了小半天了。
《博明筆談》《燕西野語》,還有《隋唐稗瑣綴》和《衢盧古今黈》,都是宮裡才有的孤本。
這次,“她”一定滿意。
前日他去見“她”的時候,帶了十數本僻冷讀物,連他都是最近才讀過的,本以為萬無一失。
“若不是有這本《忘川卷》,你已經是我腹中之食。”
“女鬼”揚了揚手中的書說道。
那是她指名要他帶來的《沅陵雜俎*忘川卷》。
他不解:“其他書有何不妥?”
“看過了。”
柴琛訝然,他翻開其中一本,問道:“這《異聞錄》,你看過了?”
“你翻的是哪一頁?”
“一十七頁。”
“女鬼”右手托腮,左手輕敲著亭中的茶几,片刻,默唸道:“茅廬者,庶人屋也。《春秋》,飛簷雕棟,非禮也。在禮,諸侯黝堊,大夫蒼,士黈,黃色也。後世諸王皆朱其邸,及官寺皆施朱,非古矣。”
柴琛細讀手中的那一頁,隻字不差。
“你是如何做到的?”
“下次,你仔細著找。”“她”惡狠狠地盯著他道:“我要的是我未看過的書,你若再用這些來敷衍我,仔細你的皮肉。”
他非但不驚恐,反倒有種棋逢敵手的暢快。
“這麼多的書,你是生前看的,還是死後才看的?”
他很好奇,她閱卷之量竟不在自己之下。
“女鬼”津津有味地讀著《忘川卷》,並不回他的話。
他只好獨自欣賞這裡的粼粼湖色。
初春的湖邊,雖然充滿涼意,卻不讓人覺得寒冷。
不遠處的湖邊,荒草又高又密,隱約間,野百合綻開著雪白的花瓣。
時間放佛靜止住,宇宙間唯獨他們二人。
許久,“她”讀完手中書卷,抿了口茶,抬頭道:“死後。”
“嗯?”
“我死後才開始看書。”
“她”的眸子澄明透亮,看得他心頭躁動。
他問:“你死了多久了?”
“她”答:“快三年了。”
“死了之後,是怎麼樣的?”
“自由自在,不需要對任何事抱有期望。”
“女鬼”這樣答道。
柴琛嘆息,不對任何事抱有期望,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他期望為母后報仇,更渴望能君臨天下,於是不得不和兇手的孃家結盟。外公想要成為趙家那樣的外戚,便坐視女兒被害。父皇、大哥、四弟、五弟,還有滿朝的文武百官,哪個不是為著各自縹緲可笑的期望,而營營役役一生。
數來數去,他只羨慕三弟柴珏,從來都不對那個位子抱有幻想,恣意瀟灑,沒心沒肺得讓人妒忌。
“我……我家中有些事,我可以與你說嗎?”
太多的憋屈在心裡醞釀、發酵,他急需要一個出口。
“她”不過是個寂寞的“女鬼”,與“她”說了又何妨?
“你說。”
“她”隨意翻開一本書,頭也不回地道。
“她”的漫不經心反而令他放鬆。
“我的家境尚算殷實,我父親有好幾個兒子。”
他徑自坐在“她”旁邊,順手提起茶几上的小壺,為自己添了一杯:“我家的規矩很怪,只有一人能承繼家業,其餘的人下場慘淡。”
“女鬼”依舊低頭閱卷,冷然道:“然後呢?”
他道:“為了承繼家業,我要作許多並非本願的事,心中難受。”
“我問你,”“女鬼”終於抬起頭來,問他道:“你為何非要承繼家業不可?”
“倘若其他兄弟繼承,我定必死無葬身之地。”
他所言非虛。
除了柴珏,他們幾個皇子之間,對各自都是無法忽視的威脅。倘若是他承繼帝位,必定對柴瑜、柴瑛他們趕盡殺絕;反之,若是他們榮登大寶,就更不會讓自己好過。
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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