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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天,咱大娘軟硬不吃。

賈寨人最終說服咱大娘是在一個下午。

那天下午,賈寨人男女老少一起來到了咱大娘家裡,上百口人從床邊一直跪到院門。跪在最前面的是賈興朝,賈興安,賈興良等村裡幾位主事的長輩。在長輩後頭是一群孩子,孩子後頭是村裡年輕力壯的男人和女人。

咱大娘坐在床上,望著跪在面前的村裡人,望著望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淚如泉湧。最後,長嘆一聲仰面而倒,昏迷過去。

村裡女人慌忙上前搶救。有人掐住咱大娘的人中,有人端了碗涼水來對準咱大娘的臉就是一下。咱大娘一個激靈,漸漸緩過氣來。

十九 村裡人之五(2)

咱大娘說:“俺去,俺去總行了吧。不過俺去要約法三章。”

說?

“第一,等俺死了,賈寨要為俺立貞節牌坊,封為烈女,讓子孫後代知俺並非不守婦道。嫁給日本鬼子是為救全村人性命。”

說!

“第二,龜孫早晚要挨槍子,若將來龜孫死了,賈寨人要敲鑼打鼓,用八抬大轎迎俺回來。”

說。

“第三,俺死後,把俺埋在賈家祖墳,全村老少要為俺披麻戴孝。俺生是賈家的人,死是賈家的鬼。”

咱大娘最後說:“若依俺這三件,俺便去,用俺一個換全村人安寧;若不依,俺便一頭撞死在賈寨人面前,寧為玉碎,不求瓦全。”

全村人聽了咱大娘的約法三章,幾乎未加考慮,便在賈興朝的帶領下答應了。

依——

咱大娘離開賈寨的那天下了一場雪。那天對咱大娘來說非常特殊。那是咱大娘月經的最後一天。賈興安女人選這個一天煞費苦心,可謂一舉兩得。首先,在咱大娘月經期的最後一天和龜田同房時,會有汙血出現。那汙血會使龜田誤認為是處女之紅,這樣,對送去的是黃花閨女,深信不疑;其二,在賈寨人看來,男人在女人行經期間與之同床,沾了汙血實屬不吉,會倒大黴的。賈寨人恨不得龜孫早挨槍子。

同時,賈寨人在選日子時,又一次蒙了龜田。那個日子是賈興良女人選的,也可謂用意陰險。那日子在老皇曆上極兇險,俗稱“剋夫日”。龜田懂個球!還以為是黃道吉日呢。在剋夫日送去一個災星,不愁克不死你個龜孫。

那個有雪的早晨十分寂靜。一頂獨轎,四個轎伕。咱大娘隻身上轎,轎伕抬了便走。當時,雞不叫,狗不咬,無爆竹之聲,亦無伴娘,咱大娘什麼都沒帶,懷裡單掖一盞老燈。咱大娘走時,全村無人送行。人們起個早,男人坐在爐邊抽著菸葉,聽著屋外的動靜,小孩卻在夢裡,大人們讓其長睡不讓醒。

女人們左手裡拿著早已經做好的小人,那小人穿著日本鬼子的黃軍裝,胸前繡著小太陽旗,村裡人稱那旗為膏藥旗。女人們右手拿了一根針,聽著屋外的動靜。四個轎伕的腳步聲單調而零亂。那腳步踏在雪地上“喀嚓、喀嚓”的,在房後響成一片。那喀嚓聲如同母豬正在咀嚼田地的莊稼,讓人聽著難受。那聲音從賈寨人的山牆邊響過,漸去漸遠……不久,便聽到風水橋的方向有劈里啪啦的鞭炮之聲,在鞭炮聲中混著嗩吶的嗚咽和馬拉大車的響動。坐在屋裡的女人聽著那聲音,臉上沒有表情,嘴上卻唸唸有詞,用一根針對著那手中日本鬼子的胸前,對著那太陽旗狠狠紮了進去。

男人們抽著煙望著女人手中的針問:“這管用嗎?”

女人肯定地回答:“你就等著瞧,小日本死定了。”

二十 咱二大爺之一(1)

咱二大爺賈文柏是遠近聞名的說書藝人。賈文柏在咱五個大爺中排行老二,這和村裡人的所說咱二大爺不同,村裡人所說的咱二大爺指的是他們兄弟五個,是總而言之。咱在這說的二大爺,專指排行老二的賈文柏。賈文柏靠說書娶了張寨的張秀英。用現在的話說張秀英應該算是追星族。舊社會的追星族張秀英聽書入了迷,愛上了說書人,歡天喜地嫁給了自己的崇拜物件。張秀英父母雙亡,咱二大爺白撿個老婆啥彩禮沒花,把那邊的家當也得了。張秀英成了咱二大娘後,不到一年就給咱二大爺生了個大胖小子。

在國軍大潰退的時候,咱二大爺賈文柏出去說書,一去不歸。後來才知道他被抓了壯丁。當時,咱二大爺趕集說書回來迎面碰到一群敗兵。咱二大爺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就往高粱地裡躲。可是,咱二大爺還是被發現了。當兵的大喝一聲:“站住,幹什麼的?”咱二大爺連忙賠笑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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