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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的腳步微微一頓,餘光瞥見一片水綠色的絲錦衣角曳過湖邊的枯凋柳枝,岸邊的人已經紛紛跪下,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抬。

她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還是轉過了身來,看著在她身後五步開外站定的暮肇,深蘭色織錦的長裙隨著她的動作旋開一個優雅的弧度。

“既是遊湖,一人前往豈不無趣,不如請朕作伴如何?”他神態無多變化,僅有眸間染一點輕愁,嘴角微微含著一絲笑,音質低吟如古井之水,緩慢而安適。

琉璃也不去看他究竟是什麼神情,只淡淡地說,“不如何。”

暮肇早已料到她會如此說,並未感到意外,面上更是沒有因此撂下臉色來,仍是那副從宮門前便始終帶著的溫色,彷彿在刻意使人忘卻他的身份一般,“朕可以當作你是在拒絕朕嗎?”

“當然不是。”琉璃的清眸中閃過一絲瞳芒,在暮肇微詫的眼神下,緩緩開口道,“不是當作,而是我本來就在拒絕你。”

“哈哈哈——那朕就做一回厚臉皮之人也無妨。”誰知,暮肇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回話,撩起前擺,大踏步直接跨上了船。

琉璃神情微微一變,沒有想到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會做出這麼不顧臉面的事,可她卻也不至於強硬得非逼著他下船不可,再說了,那掌舵的宮人在暮肇上船的那一刻,便撐起竿將船推離了岸邊,她再如何不情願,也做不出攆人下水的事。

她只稍頓,便以手勢請他入畫舫。

因是冬日,畫舫並沒有如夏日那般細紡飄紗,窗桕部分都以輕薄的蠟紙糊去空隙,免得漏進冷風來,卻又不至於遮擋住光線。

畫舫頂篷因長時間在陽光下曝曬,船廂內此時反而有些許暖意。

“這是今歲剛出的黔南綠蕪春,開春只得了二兩,這一壺,大約是今年最後一壺了,嚐嚐。”暮肇親自倒了一杯茶放在琉璃面前。

黔南綠蕪春是梓雲的貢茶之一,新春的茶芽,帶著淡淡的醇香,每一年都只能出二三兩,任何東西少則矜,而這種茶貴便貴在,即便放置了幾年之久,再品時依然純新。

琉璃好茶,尤好清茶,而暮肇也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投其所好,正好端出了黔南綠蕪春這款精品。

她看了他一眼,舉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在鼻尖一嗅,幽幽蔓延出的茶香所流露出的淡雅味道,確實與別的茶不同,這種味道是很獨特,如寧靜三月裡飄散的春意,帶著溫暖的氣息,飛越千山萬水,歸於身畔。

清香自唇邊滾落,心腹熨帖,溫軟的茶水經五臟六腑,滿嘴芳芬。

“好茶。”即便聲音溫淡,但琉璃仍是毫不吝嗇地讚了一句。

放下茶杯抬頭時,卻見暮肇正含笑望著她。

琉璃若無其事地將視線投到湖面上,“這樣的大好天色,若只用來品茶,豈不可惜?我聽聞暮君精於煮酒,當今天下少有人識,尤其是青梅煮酒,味道堪絕,不知我今日可有榮幸品茶一二。”

暮肇已經不會去糾結關於稱呼的問題了,但不得不說,在面對琉璃時,他總是會不自覺地忘記她是他女兒這個事實,一不小心就將她當作了同輩人來看,也不知是因為她說話的語氣,還是別的什麼。

便說她提出飲酒這件事,若是放到暮琉玥身上,他少不得要說她兩句,姑娘家喝什麼酒,可同樣的事發生在琉璃身上,他竟覺得有些歡喜,歡喜她居然願意陪他品酒嗎?

暮肇搖了搖頭,“這個時節,怕是已經沒有青梅了。”

“方才過來的路上,我看到那邊有一片雪棗林,雪棗都已經熟透了卻沒人摘,放著不也是浪費,不如煮酒如何?”琉璃提議道。

這二人也是奇怪,登船也有些時候了,可是誰也不先開口提當年之事,從表面上看,和諧得彷彿多年不見的老友,又好像關係融洽的父女,可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並不是如此。

暮肇抬起手,朝著身後的宮人揚了揚兩指,吩咐道,“命人去摘雪棗,準備酒具。”

他的這兩聲,才讓琉璃窺出幾分傳言中梓雲帝君的冷淡性情,而不該是他在面對她時那樣的恬淡慈和。

那宮人應聲後,飛身踏著船頭,隨之在湖面的其他畫舫上借力一點,飄然上了岸。竟是沒看出來,暮肇身後這個不起眼的宮人還是個會武的。

“連日奔波,應當好好休息的,怎的又出來了?”趁著宮人摘雪棗取酒具的功夫,暮肇便與琉璃說起話來。

琉璃至始至終都未曾在面上流露出一絲其他的情緒,在聽到他的話後,嘴角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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