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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闌干,清輝遍城,擺花街上聲色漸起,無人預知,今夜的繁華卻是滴著血的,一場陰謀正在此處悄無聲息的醞釀。
扶瑄的馬車自妙華坊前門停下,那一聲馬嘶長吁,將雪心原已緊束到喉頭的心又抽緊了些。她躲在二樓窗後,自上而下遠望,不及半眼,便在人群中識出了扶瑄。
朝顏亦老,但扶瑄卻由時光洗練出那一身通靈神采,比之年少時,煥然風貌絲毫不減,而更沉澱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旁的公子只道是由門童服侍便服侍了,唯獨扶瑄向那打車簾子的僕從道了聲謝,人前人後,權貴低民,全是一般的好。
望見扶瑄的錦袍翩然拂進了華樓,雪心亦抽身回房,那身喬裝入內時男兒裝已褪下打包,自窗欞處丟下,由接應帶走了,而她此刻已換上一套藝伎袍裙,衣襟低圍,纖柳束腰,鑲金絲勾勒著紅榴裙,墜著七彩流蘇絲,雖極盡奢靡豔麗,但倒叫雪心有些不適,到底從來未著過如此袒露的衣裳,那前胸雪白一片肌膚,連直脖頸一覽無餘,暉著燈火更如白玉般冰透燦目,直至此刻,她仍以袍袖掩擋著襟口,除了她本身所懷的琴技,通身上下哪點也不像是藝伎。
走廊外恰時傳來了人群登樓的腳步聲,公子們所著的軟錦革底靴登在木階梯上的聲響格外特別,那一聲聲酥動的聲響自木料間傳來,慢慢靠近,那聲響在雪心耳中卻是擴大了百倍千倍,一聲一聲入鑿冰碎雪,而時那聲響倏地消失了,雪心明瞭他們已登上了二樓絨毯鋪著的地磚上,一陣人語喧喧從她所處的雅間門前過,如交代好的拐她左邊貼隔壁的雅間,命運的車輪一旦被推動,便不可遏制,只能滾滾向前。
雪心深吸一口氣,於銅鏡前最後整頓了一遍衣容,畢竟與朝思暮想之人久別重逢,她想自己到底也應俏麗些,又捧起那架價值不菲的琴,今夜雖不為聽琴,但她終究想撫得竭力好一些。最末,她自懷中掏出一個冰裂紫玉瓶來,司馬錫前時與這套袍裙一道交與她,夾竹桃汁,只需幾滴,便可陰陽兩隔。
既是重逢,亦是永別。
一滴清瑩剔透之淚墜在抱琴之臂上,一行淚痕緩緩蔓延,花了那精心貼飾一番胭脂,她倒是無所謂地笑了,將面紗扣於而後,無所謂妝容,扶瑄今夜無緣得見她的真容。
雪心又深吸了一口氣,將門拉開,躋身而出,她步子本也輕巧,踏在那絨毯上更悄無聲息,雖步履無聲,但她每邁一步,心中卻猶如腳踏萬鈞重石一般轟隆震響,尤是那懷中的紫玉毒藥瓶子,硌在懷中,只勾得全身的精力全灌注於上。
扶瑄雅間的門被叫開了,為她啟門的是另一家不相識的公子,雪心依照前時提點教訓的頷首致謝,躬身而入,做得倒真如一名藝伎一般規規矩矩。那開門的庾公子望著她那酥肌玉骨,眼也是綠了,雖蒙著面紗看不清她容貌,那通身氣派華袍在她身上貼得嚴絲合縫,正襯得少女曼妙身姿亭亭玉立,似耀著光。
“你怎的頗是面生?”雪心進門一眼便望見扶瑄正坐在正中位置,他正目含淺笑望著自己,前時陳斂了良久的心緒不經他這隻言片語,瞬時又攪動起漣漪來,只覺心口酥酥麻麻的,又泛著酸。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是好也。
“賤名樂瑤,新來當差,見過諸位公子。”
“無需多禮,起身賜座說話。”
“謝過諸位公子。”
一旁庾家公子笑道:“樂瑤姑娘切莫拘謹,我們三人是全建鄴最好說話最好伺候的公子了,全無那些七七八八的規矩,你只道怎麼盡興怎麼自在便怎麼來便可樂。”庾公子說罷上前,笑著自荷包中取出碎金子置在她琴案上。
雪心並未去理那打賞,只擺好了琴,淡淡道:“多謝公子,那樂瑤便獻醜了。”不知怎的,她忽然想撫《陽春白雪》了,那曲中所蘊清清瀝瀝的冰雪天地純淨無暇,風靜雪止,萬物初新,一切皆有迴圈往復的生機,那新陽高懸時,春色滿園,舊仇舊恨,隨那已散的冰雪入土,那該多好?
“樂瑤姑娘的琴技當真是妙。”一曲聽罷,扶瑄倒有些驚了,那雜質不染的純淨之心才可撫出的純淨之音,闊別許久,甚是思念,而上次,還當他為少年時,聽龍葵姑娘撫過。
張公子鼓掌笑道:“曲是好曲,可樂瑤姑娘是否忘了做什麼呢?”
雪心被這一問,頓生慌張怯色:“但憑公子指點。”
庾公子哈哈笑道:“我們樂瑤姑娘初來乍到,如此才顯得出眾不同呢。”又走近她身旁,道,“莫理那張公子,他是打趣逗你開心呢,可我等聽了這麼久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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