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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國師讓人遞了訊息過來。
字條是直接被送到楊玦手上的,他們一個也沒有看過內容,只知楊玦一看便臉色大變,急急來了國師府。
而國師府門前,守著一群人,各個面色肅冷。
像是早就料到楊玦會來,一見到楊玦的馬匹,他們便齊刷刷分開,空出一條長路。
那場景,怎麼看都很古怪。
偏楊玦來得急,人也沒帶幾個。
他們幾個跟在後頭,只覺得膽戰心驚。
國師自來高深莫測,就算突然想殺了六皇子也不奇怪。誰叫六皇子這人,是個死不足惜的爛人。
但六皇子死了,他們又怎麼可能苟活?
真是怕死碰上送葬的,倒黴透頂。
幾個人都緊緊衣袖,擺出了拔劍的姿勢。
唯有楊玦,只顧提著燈埋頭走路。
夜風吹起他的衣袂,吹亂他的頭髮,將他一張臉吹得又熱又燙。酒氣似乎上了頭,風吹不散,反而更盛。
他以為自己喝得並不醉,但這熱昏沉沉的,連視線都有些發糊。
揉揉鼻子,楊玦停下了腳步。
“你在做什麼?”走了半天,他終於找到了想見的人,但眼前景象並不是他想看的,“我問你,你在做什麼?”
等不及對面的人回答他,他定定又問了一遍。
與此同時,手垂下,眼尾也垂下。
他看向地面。
那上邊空無一物,如同幼時他的身旁。
他從七歲就認識薛懷刃。
七歲,還是個傻頭傻腦的小孩子年紀。
他同建陽帝不親近,又沒有了母親,自覺在那宮殿裡無人可靠,孤獨得緊。
是以,當國師帶著薛懷刃來到他面前時,他高興壞了。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同吃同住,一道上學習字,真真的情如手足。稍長大些後,雖不再天天住在一道,但薛懷刃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對他總還是要比旁人更親近兩分。
就算他們喜好不同,行事做法不同,但他們之間的感情怎麼也比他和那些異母兄弟要深厚。
至少,他是一直這麼想的。
所以他胡鬧,他喜怒無常,他肆意地發著脾氣,他以為不管旁人怎麼變,他們之間都不會變。
然而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憤怒,臉上好像更燙了。
烙鐵一樣的灼熱,讓楊玦一把將手裡的燈籠摔了出去。
高高竄起的火苗,照亮了薛懷刃手裡的劍。
那劍看起來實在太過乾淨,彷彿才從劍鞘裡取出來,連一顆灰塵也還沒有來得及沾上。
但楊玦一望便知,這乾淨只是虛無縹緲之物。
劍刃斬過血肉時,若動作足夠迅敏,鮮血便幾乎無法裹附在劍身上。
這種異常乾淨的劍,才是最可怕的兇器。
楊玦的視線,從劍移到薛懷刃身上。熟悉的臉,熟悉的姿態,只有殺氣令他陌生和張皇。
就算是在他的面前,薛懷刃也沒有斂去殺意,收起長劍。
楊玦不由得抱緊胳膊。
他似乎穿錯了衣裳。
這該死的輕薄夏紗,叫夜風一吹,簡直寒徹筋骨。
他突然打了個噴嚏。
即便是這種情況下,鼻子癢,依然會打噴嚏。
他身後同來的侍衛,已全部拔出了劍。
哪怕是個爛人,他也是個身份尊貴的爛人。而這樣的爛人,要死之前,總會有人不得不跳出來保護他。
但劍光映在臉上,薛懷刃還是沒有把劍收起來。
他只是淡淡的,從眼神到語氣都淡漠得要死:“天色不早,殿下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楊玦大怒。
歇息?歇哪門子息?
他還睡得著麼?
烏黑的眼仁在收縮,楊玦耐著性子:“我一沒讓你放下兵器,二沒說要取你性命,只是問你在做什麼,你也不肯告訴我?”
他們明明不久之前才見過面,那個時候,他看起來分明沒有什麼異常。
是因為那日讓他見到了祁太微麼?
楊玦在原地慢慢地踱步。
“難不成總同祁家那個小瘋子待在一起,你如今也瘋了?”楊玦面上酒氣逐漸褪去,“你倒是將根由告訴我,有什麼事值得你這樣發癲?”
“殿下,”薛懷刃劍上滴血不沾,面上卻染著血腥,“您真的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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