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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舒暗道:鞭子沒抽,藤條倒是捱了二十下,手上現在還留著捱打的力道沒散呢。

又一想,不對啊,這老頭不是紀家人,怎麼稱呼紀老太君作“紀家老婦”?

餘舒起疑,就將他一開始問自己的話反問給他:

“老人家,您不是紀家的人嗎?”

“我?”老道伸手一指自己鼻子,古怪一笑,摸摸鼻子,“老道才不是這家的人。”

餘舒聽自稱,再細細一打量這老頭,頓就明白了,難怪總覺得他這身打扮不一樣,原是個道士啊。

“原是位道長,失敬失敬。”餘舒放下抹布,衝他拱了拱手,裝模作樣地恭敬了。

大安朝尊道尚易,易學是一門學以致用的學問,而道教則是一派令人尊崇的宗教信仰,易學和道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又是相互獨立的,現大安朝就有一些地方上的易學世家,原本隸屬於道教某一支,後脫離出來,開門立戶成了家業。

總的來說,道教門派和易學世家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一個是不沾世俗,一個則是躋身朝堂。

老道客氣地擺了擺手,眼睛一轉,又問道:“你既不是這家的人,那是打哪來的?”

餘舒想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就如實答了:“我娘改嫁給紀三老爺做妾,我就跟著住進來了。”

“今年多大了?”

“十五。”

“幾月生的?”

“呃”餘舒嘴巴打磕絆了,這個,她還真不知道“她”是幾月生的。

見她半天答不上話,老道眼光一閃,竟是一骨碌坐了起來,盤著腿,笑意裡莫名就多添了一些正經:

“記不得自己是幾月生的,總該知道自己是哪一年生的?”

“當然知道,”餘舒脫口道。

老道笑容一減,眼中多少流露出一些失望,嘴一撇,正要躺下去,就聽餘舒得意洋洋道:

“我自然是十五年前生的嘛。”

老道立馬又坐直了身子,搓著下巴上的短鬚,眯著眼睛笑道:“十五年前是哪一年啊?”

“這”餘舒又啞巴了,皺著眉頭去默算,大安年份算的是農曆,今年是什麼年來著?上次還聽曹掌櫃的說,甲午還是甲未啊?

她只顧著算術,是不察那老道一雙賊光閃閃的眼睛颼颼地刮在她身上,在她看過來時,又及時收了回來,清了清嗓子,取笑道:

“看來你算術學的不好。”

聽這話,餘舒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哭笑不得,堂堂一個數學精英,竟被一個古人笑話算術不好,丟人,太丟人了。

“你娘是改嫁的,那你家裡還有姊妹嗎?”老道又問,口氣就像是在同餘舒嘮家常,但坐姿早沒了剛才的隨意。

“有個弟弟。”

老道怔了怔,臉上明顯地露出了失望,未幾,他使勁兒抹了一把臉,枯巴巴的麵皮被他揉的發紅,一翻身,又在床上躺了下來,背對過去,衝餘舒揮了下手,倦倦道:

“行了,玩去,老道要睡覺了,別杵在這兒。”

餘舒垂下手,納悶地盯著老道的後腦勺,這人老了是不是想一出就是一出?剛才還主動拉著她問東問西的,一扭臉就不待見人了。

罷了,人不待見她,她還多的活要幹呢。

餘舒又蹲回地上,扯了一團幹棉布,繼續沾著地板上的水漬,慢騰騰的,偶爾抬頭看一眼竹床,始終不見那老道動彈,就當他是睡著了,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趕緊把地上收拾乾淨,便拎著水桶走開了。

沒了身後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床上的老道鬼祟地扭頭看了一眼背後,沒見到餘舒的人,才偷偷摸摸地把手伸進懷裡面,摸出了不知什麼東西,把在掌心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才壓在心口上,嘴裡面神神叨叨地嘀咕著,一會兒痴痴地笑,一會兒又發出兩聲嗚咽,癔症一般。

“不是又不是,師姐,我等不下去了,真等不下去了”

***

因為中間摔了一跤,擦了半晌地板,快到中午的時候,餘舒還沒把活幹完,桶裡的水又髒了,她拎出去換,沒走到門口,就撞上了從雜院找過來的餘小修。

餘舒還沒來得及問一句你怎麼來了,餘小修便老大不高興地質問道:

“不是讓你在屋裡待著,我說過這裡的活我會幹,你還來幹什麼?手不疼了是?”

餘舒不知怎麼答他,索性就把水桶遞給他,捶著腰,使喚道:“來得正好,去,把水倒了提一桶乾淨的回來,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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