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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韋格先生的介紹下,我認識了德國科隆的一位新教華裔牧師:傅國華牧師。
傅國華老師在出任牧師之前,曾經是學中國古代文學出身的,對中國禪宗及與之相關的藝術,頗有研究,文學修養也很有境界。
我們相識後,真是一見如故,有許多的共同話題。
傅國華老師很喜歡詠誦詩歌。他經常在佈道時念詩。他念詩的時候,眼神熠熠有光,聲情並茂,抑揚頓挫間,有著特別的感染力。他的佈道演講,特別吸引當地的華人。
據說,他來德國前,曾在上海一所高校執教文學課,經常在課堂上滿懷深情地朗誦戴望舒的《雨巷》,傾倒了廣大文藝女青年。
他對丁香花格外情有獨鍾。
傅牧師出國已經很久了,他現在已經是別國的國籍。他一直是堅定的新教信徒,這一點是繼承了他的家族傳統。他一直都說:“我是有信仰的人。”他一直自豪於這一點。儘管這一點沒給他的青年時代帶來任何好運。儘管這一點最後導致了他的出離。
我曾專程去聽過傅牧師的佈道。他在佈道時提到奧地利作家卡夫卡,對他的一生和藝術作品,發表了長篇的評述。
當他在講壇上說到卡夫卡臨終要求親友銷燬他的作品時,他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我,眼淚忍不住流出來了。
就是這次流淚,讓傅牧師對於我,也有了格外的注意。
傅牧師後來說:“雖然當時教堂裡坐了70多位華人信徒,他們都聽得入神地看著我。但只有你,是明白這個行為裡面的悲愴的。”他說:“你之所以明白裡面的悲愴,是因為你有著同樣的感受。”我對傅牧師說:“卡夫卡這個人為什麼需要寫作呢?因為他需要傾訴。他為什麼需要傾訴呢?因為他心中裝滿痛苦。他的靈魂需要一個出口。他並不指望獲得理解,一切對他來說都並不值得在乎。他只是要不停地寫下去,就像掉在水裡的人需要不停地手腳划動才能靠近岸邊。寫作於他就是生命的形態。是日記、是治療、是祈禱、是瀉洪。他只需要延續,並不需要觀眾。”傅牧師對我的這段話,印象極為深刻,大加讚賞。
之後,他送給我一本書。他說:“作為中國人,你可能不太願意新奉新教。但是,也許,你可以在別處找到平息內心抑鬱的東西。”他送給我一本厚厚的詞典一般的書《中國禪宗與東方藝術》,然後又指引我去拜讀鈴木大拙寫禪宗與藝術的各種書籍。
傅牧師,應該是我修學禪宗的啟蒙老師。
永明延壽禪師的《宗鏡錄》(文字極其優美的佛學概論)和《萬善同歸集》,也都是傅牧師推薦給我的。
(二)
到雜誌社工作後,有個機會去參加慕尼黑的啤酒節。
在匆匆日程當中,我給傅牧師打了電話,正好他也在慕尼黑公幹。
我們擠出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在一個裝滿極其笨重的老舊傢俱的小飯店裡,他請我品嚐了著名的德國鹹豬肘。
第二天,我們又見了一次面。這次我請他到一家中國新移民剛開張的川菜館吃中國飯菜。這家川菜館開張的時間不長,但在華人中卻已經非常有名,因其川菜風味還非常正宗,沒有被德國口味同化的緣故。
傅牧師娶了一個羅馬尼亞的太太。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地道的中國飯菜了。
他被花椒辣得滿頭大汗,但他開心地說:“痛快,痛快!”久別重逢的時刻總是很讓人感觸。我們在飯桌上談起各種事情。
我對他擔任神職這件事情,多少有點好奇。我問他平時牧師都做些什麼工作。
他一一給我解釋如何為教區信徒的心靈服務。
他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光采煥發。這讓我明白為自己心中的信仰而工作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談到了臨終關懷的事情。傅牧師給我講了很多他經歷的死亡。很多痛苦的、不捨的死亡,很多不得已的撒手,很多未完成的心願,很多不平靜的心情,很多徒勞無用的掙扎。
再後來,我們接著找了另一個地方喝咖啡。
在喝咖啡的時候,我問傅牧師:“那麼,您目睹了這麼多的死亡之後,覺得什麼樣的死亡才是最受神恩的死亡呢?”
傅牧師說:“是那些平靜的死亡。”
傅牧師說:“人在死亡降臨的時候,是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的。有些平時表現溫文爾雅的人會恐懼得歇斯底里,而一些平時性情暴躁的人則可能安詳鎮定。”
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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