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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天晚上,你就這樣的劇痛和出血當中和死亡搏鬥著。你一直抗拒著它的兇悍攻擊,努力保持自己神智的清醒。
你在心裡對自己說:“我不能昏過去,我要站起來。”
你對自己說:“我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樣漆黑的夜裡,不能給她造成麻煩,不能讓她受到驚嚇,陷入危險。”
你對自己說:“所以,我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要站起來。”
那天晚上,你就是這樣在我面前和死神打仗的。
從那天晚上開始,你就常常這樣在我面前和死神進行著殘酷的戰鬥。
雖然整場戰爭你毫無勝望,具體的每次戰鬥,你們卻互有勝負。
但同時作為戰場的你,每一次戰鬥過後都是硝煙瀰漫,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毀滅的廢墟。
(二)
那天晚上,你最後還是再一次打贏了。
就在我終於從最初的震驚中甦醒過來,決定去最近的房子呼救的時候,你甦醒了過來。
你的目光重新落在我的身上。當你低微地叫著我名字的時候,我產生再世為人的感覺,而一切也已經面目全非了。
你努力地翻過身來,仰面倒在地上。
你竭盡全力地對我說:“不要去。”
你血流如注地對我說:“聽我說。”
這六個字你說得如此艱難。你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完全不是你的聲音了。
你說完之後,就被大量湧流的鼻血嗆住了。你陷入窒息當中。
一分鐘後,當我本能地想到要把你的頭部抬高後,你終於透過氣來。你在劇痛中找不到方向,你的手在茫然地摸索。
我突然知道你是在摸索手帕。於是我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你。
你抓過手帕的同時,再次推開我。你再度掙扎著說了三個字:“別過來。”
那天晚上對我來說,是另一個永恆的惡夢。
但我知道,真正在惡夢中的人卻是你。而你在那樣的惡夢當中,心裡想著的卻是我的惡夢。
(三)
你說:“不要慌。我沒事。”
你說:“不是內出血。鼻子碰傷了而已。”
你說:“站在那兒。別走近我。照我說的做。”
你說:“毛巾,還有嗎?”
你說:“用水壺的水打溼毛巾,遞給我。”
你的聲音和自己處理鼻血的動作不停地被劇痛打斷。
你數次痛得在地上翻滾起來。你痛得摳住路面麻石板的縫隙,全身的肌肉都在突突顫抖。
但你一直在竭盡可能地和我說話。
那天晚上的這個狀況,其實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也許只有七八分鐘吧。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它究竟持續了幾分鐘。因為我覺得它比一百年還要漫長。
當它終於結束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死過很多次了。
但那個真正死過很多次的人,其實是你吧。
(四)
當死神終於再一次鬆開你的時候,你已經達到你耐力的極限了。
你一陣放鬆,立刻就又有一點迷糊了。
你自己已經把鼻血的流淌暫時止住了。
我不知道你當時是怎麼能控制自己做到的。但你就是做到了。
所以,當天晚上,我除了運動鞋的鞋面上粘了一點不明顯的血跡之外,身上一點也沒有弄髒。但我的手帕就被你的血浸透了。
後來,你洗了它很多次,但那種血跡的顏色已經滲入每支紗的最裡面。它無論如何都洗不白了。它就那麼觸目驚心地留在那裡了。於是你最後決定不再把它還給我,你把它扔掉了。
你對我說,你找不到它放在哪裡了。
(五)
你終於重新站起來了。
這時,你感覺到摔傷而引發的全身疼痛。
你靠在電線杆上,站了很不短的時間才能開始行動。
我們扶起了腳踏車,你檢查它,發現它已經損壞了。車頭的把手已經扭曲了,後輪的鋼圈也不再周正,車尾燈和前燈都碎裂了。
你自身的狀況和車子當時的狀況都決定了你推不動它。於是,你把車子鎖在最近的一個消防栓上。
當你彎腰做這件事情的時候,身體的疼痛讓你再次跪倒在地上了。你試了幾次,你都無法鎖上鎖。我把車鎖從你手上接過來,我幫你鎖上了。
當鎖孔發出一聲喀喇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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