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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俠兒?”
明月也朝前方看去,卻見那騷亂的中心,是十幾個正分為兩撥對峙的人。他們大多褐衣布幘,一個個都是青壯漢子,也有蓬頭的弱冠少年,無一例外全都腰間帶劍,此刻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目視對方,嘴裡罵聲不絕於耳,手則握住劍柄,隨時可能出鞘。
見長安君面帶疑惑,李談解釋道:“邯鄲女子喜歡遊媚富貴,不肯安分度日,邯鄲男子也不事農稼,這些人大多脫離了宗族,或在閭巷操持賤業,仰機利而食,依靠一技之長安身立命;或居無定所,四處交遊。因為他們喜歡任俠為奸,整日慷慨悲歌,相聚遊戲。故而,又稱之為遊俠兒。”
他有些好笑地說道:“邯鄲街頭的遊俠兒,成百上千,這些人往往強直剛戾,懻忮好氣,互不相讓,在街頭不小心撞上,甚至是一個眼神,便能引發口角,乃至於拔劍相向,血濺長街……”
“原來如此。”明月瞭然。
從春秋後期開始,伴隨著井田制的破壞,宗法大氏族的解體,春秋早期“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社會局面徹底改變,士階層成為社會主流。
士也分文武,儒、法、名、縱橫等諸子百家以文士身份聞名於世。相對的,春秋戰國時期,尚武的風氣比較興盛,也有一批武士應運而生,他們就是戰國時期一個特殊的群體,遊俠。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果然如此……”
明月不知道說這句話的韓非現在幾歲了,不過此言真是一針見血,經過兩百年發展,遊俠已經成為當政者不得不正眼相看的一股重要勢力,在列國都十分活躍。
不僅趙地,山東六國均是如此,河內與濮陽一帶“好氣任俠,衛之風也”;齊人“怯於眾鬥,勇於持刺”;中山和北方的燕、代也是“任俠併兼,借交報仇,篡逐幽隱,不避法禁”,遊俠兒的足跡遍佈天下,也就嚴禁私鬥和遊士的秦國少些。
既然眼前這些出身閭巷布衣的遊俠都憑手裡的劍吃飯,在江湖上混,最看重的是聲名、面子,所以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爭一時之勇。
李談說,如果邯鄲市面上有人圍作一團駐足觀望,並不時暴出叫好之聲,那多半就是是遊俠兒們因種種原因相邀決鬥。這種私鬥幾乎每天都會在邯鄲的大街小巷上發生,李談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就算是再蠻橫的遊俠,也無法與王室官府抗衡!
一路下來,他長安君的駟馬車駕規格甚高,對面的車輛行人無不匆匆避讓,豈能因這些遊俠兒就停下了腳步?
明月也想試試舒祺的膽量,就朝他頷首示意,舒祺當即仗劍下車,走到那群人跟前,大聲喝令道:“大膽!汝等遊俠兒,竟然在此聚眾鬧事,阻礙道路,可知國法為何物!”
話音剛末,本來正在對峙的遊俠們紛紛回過頭,瞪著身材不高的舒祺,臉上陰晴不定,甚至還有人衝著舒祺大罵道:“黃口孺子,毛都沒長齊,也敢來管乃公的閒事!”
這種情況下,最危險的並不是對峙雙方,而是外來勸架驅趕的人,很容易被遷怒,亂刃殺死。
“還是回家吃汝老母的奶去吧!”
那遊俠兒出言不遜,說著就要來推攮舒祺。
舒祺卻很鎮定,輕輕往側邊一閃,利用那遊俠兒撲過來時的慣性,用手肘輕輕觸了他的身體,腳下又絆了他一下,便讓這個遊俠兒站立不穩,趴倒在地。
那遊俠兒撞了一鼻子的血,痛呼不已,他的同伴頓時急了,“噹啷”一聲,十餘人將長短不一的佩劍拔出,齊齊指向了舒祺!
圍觀的邯鄲女子都為這個不知兇險的小後生捏了把汗,然而舒祺卻淡然自若,腰間雖然有劍,但他卻沒有拔出,甚至連碰都沒碰一下。
他迎對凶神惡煞的遊俠兒們,還有他們的利劍,身軀挺立如青竹,厲聲叱道:“放肆!長安君車駕在此,還不退散!?”
“你!”
有遊俠兒被這個狂妄的小後生激怒了,正欲揮劍上前,但卻被領頭的遊俠攔住了。
“長安君?好像在哪聽說過……”
這個時候,他們才有功夫注意到後方這輛駟馬大車,以及手持劍、弩,陰森森地看著他們的黑衣侍衛,最後目光鎖定在車上泰然自若的富貴公子身上。
“長安君……長安君……”
起衝突兩方的遊俠兒們面面相覷,總感覺這個名字似曾相識,隨即一拍腦袋,齊聲驚呼道:
“莫非是那位‘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賢公子長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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