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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彷彿擊中了左聊寄心裡。
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起了蕭言,蕭言筆直的坐在那裡,沒了半分散漫的味道。如果說在關前,蕭言話語舉止,盡顯了滅國殺將的將軍霸氣。這個時候,這句問話,卻隨著蕭言的眼神,直入左聊寄心裡。
左聊寄有才,這連他自己都知道。這才具不是縱橫之才,而是經世之才。當日在族中,也曾經被視為千里駒。可是讀書太多,竟然在書中看出了千古興亡。從此避世,完全無心仕途。讓族中大失所望。反而關心起一些在士大夫心目中的小道,更走馬擊劍,鍛鍊自己身體。按照他的話說,既然亂世不可免,天人亦有五衰。不如在亂世來臨之際,能逃多遠就是多遠,在偏遠之處自耕自食,說不定還能延續一脈下去,給後世留點什麼。甚至將自己名字都改成了聊寄——聊寄殘生而已。
女真崛起,遼地變亂起後,族中人物猶自在等待左右逢源,貨賣識家。左聊寄卻早早隨流民逃難。居然給他影響到一批流民百姓,和願意跟隨他逃難的宗族當中旁支子弟。千難萬險當中,居然給他逃到了大宋境內,在東川窪內暫居,他的全掛子本事拿出一部分出來,就將這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宛若桃源。得這些流民百姓奉為主,一直到如今。而遼地變亂,不管是在遼東還是在燕地的族人,在這場大亂當中,十不存一。
沒想到今日蕭言找上門來。大剌剌的就說這裡是他的產業。還厚著臉皮跟著他一直到這草廬裡面來。蕭言名聲,左聊寄自然聽說過。初會時候也不過以為是一個敢拼命敢殺人求富貴的降人而已,用人血染紅了身上官袍。現在蕭言端坐,目光炯炯,直入人心。卻彷彿明白左聊寄那些曾經被族人視為荒誕不堪的全部所思所想!
蕭言和方騰私下給左聊寄下了評語,此人不凡。而左聊寄此刻下意識的也給蕭言下了一個同樣的評語,此人不凡!絕不類當世那些享有大名的人物。但是這差異到底在哪裡,連左聊寄這等人物一時都說不出來!
左聊寄吸口氣,卻向著方騰行禮發問:“這位大人,當是飽學之士。遼國已不必論,卻以為女真浸強,將來與大宋如何?”
方騰沉吟一下,抬首笑道:“還能如何?大宋雖然已非開國氣象,但仍為當世翹楚大國。女真兵鋒雖銳。但胡虜銳氣,三鼓而竭。耶律阿保機趁中國衰弱,一舉而入汴梁。蕭燕燕卻只能締澶淵之盟,現今更為大宋所滅國。女真雖銳,將來也不過是遼國故事。又何足論?”
方騰也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女真之銳。可稱難當。大宋卻是朝中黨爭,邊地兵疲。只怕連澶淵之盟的局面將來也難維持。可是他也覺得女真並無滅宋能力。說起來方騰還是傳統的,甚至可以說是仁宗朝以前的大宋士大夫心態,恨黨爭入骨,以天下為己任。既然朝中諸公不行,那麼我來。西軍老大了,另外再扶持出一支強軍來,來挽回這局面。
他雖然聰明決絕頂,卻不如左聊寄生長遼東,對女真兵馬殘暴的破壞能力有切身認識——方騰不過只是和女真少量先頭軍馬在地廣人稀遼國幽燕邊地見了一仗。背後還有蕭言撐腰。也不如蕭言有來自後世的見識,知道這些初起的野蠻民族到底有多大的毀滅能力!
左聊寄苦笑,緩緩搖頭:“學生讀書,卻愛胡思亂想,當不得飽學君子一笑。這炎黃華夏神明之胄,崛起河濱,奄有九州。胡虜居於北方苦寒之地,共存天地之間。千載之下,此消彼長。秦漢以後,匈奴突厥次第而起,如今日已滅之遼。接著就是五胡並起,如女真事。一波一波胡騎自北地崛起,漸次南下。終有五胡亂華大亂,秦漢遺民,百不存一。上古雄烈,自此絕矣。幸我炎黃華夏神明之胄有淝水之捷,元氣未曾衰絕,終能漸復舊土。開隋唐盛世。
…………而胡騎數百年生聚,漸復舊觀。耶律阿保機崛起朔漠,如匈奴故事。曾入汴梁,卻功虧一簣。女真漸又浸強,女真之後又焉知有多少胡族正生聚休養,等待次第而起?單單女真,學生家族就在遼東親歷,滅國屠城,從不手軟,遼東大亂,生民十不存一!將來女真大舉南下,豈不是如五胡亂華故事?而華夏元氣,經兩晉後之重創,唐末動亂。雖文教繁華不減,先祖雄烈,尚餘多少?此次胡騎南下百年風潮,可曾再有一個淝水?我炎黃華夏神明之胄,尚能存否?學生愚魯,不敢揣摩,只能聊寄殘生於此運消之世,百年之後,不知如何!”
方騰訝然,自然是驚訝這個左聊寄讀書讀傻了。大宋士大夫講求的還是入世,經當世之事。事功於當代。縱然有些念千古之悠悠,獨悵然而涕下,不過也是文人詩酒雅興。從古鑑今,也是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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