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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他喚回來。劍雲的瘦臉在二門口出現。
他等候著,用一雙愁煩的眼睛望著覺民。
“你才來?”覺民問道,就踏著大步趕上去。
劍雲陰沉地點點頭,淒涼地說:“海兒的事情真想不到。”
覺民正想啟齒回答,忽然被一陣悲痛的感情抓住了。他覺得心上有點痠痛,便用力鎮靜自己。但是沒有用,眼淚不可制止地迸流出來。一個活潑跳動的小孩的影子在他的眼前電光似地閃過。在悲痛之外他又感到憤怒。然而他沒有發洩的機會。他只得嘆一口氣,焦慮地說:“我擔心大哥。他再受不得這樣的打擊。海兒就是他的命。”他向著大廳走去。
劍雲聽見這三句話,一個“命”字觸動了他的別的心思,他苦澀地自語道:“命,一切都是命。可是命運偏偏跟大哥作對,連海兒這樣逗人愛的孩子也活不長久,真是沒有天理。”
“天理?本來就沒有天理!”覺民氣惱地說。他默默地走了幾步。快走到拐門口,他忽然省悟地說:“大哥到處敷衍,見人就敷衍,敷衍了一輩子,仍然落得這樣的結局。你還說這是命?”
覺民說到最後一句話,便掉過頭去看劍雲,他似乎盼望著劍雲的回答。但是劍雲並不作聲。這時他們走進了拐門,意外地發見覺新一個人立在覺民的窗下,身子靠著階前那根柱子,埋著頭在思索什麼。
“大哥怎樣了?”劍雲半驚恐半同情地低聲對覺民說。
覺民用空著的右手輕輕地捏了一個劍雲的膀子,叫劍雲不要響。他走到覺新的身旁,喚了一聲“大哥”。
覺新抬起頭,看見覺民和劍雲在面前,並不把他的淚痕狼藉的面孔躲閃開,卻悲痛地簡簡短短說了一句:“海兒死了。”
“這也是人力所不能挽回的,”劍雲同情地低聲說,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許多事情。
“大哥,我們進屋裡去坐坐罷,你這兩天也太累了,”覺民抑住悲痛溫和地安慰道。
“二弟,這好像是一場夢,”覺新說著又忍不住傷心地哭起來。
覺民和劍雲在旁邊多方勸慰,算是把覺新的悲哀暫時止住了。綺霞來招呼覺新和覺民去吃午飯。覺新本來說不要吃,卻被覺民生拉活扯地拖到上房裡去了。劍雲是吃過飯來的,他便獨自到覺民的房裡去閒坐。綺霞還給他端了一杯茶去。
劍雲坐了一會兒,隨便拿起一本雜誌來看。後來他覺得眼睛有些疲倦,便放下書,在房裡踱了幾步,心裡很煩,不能靜下去。何嫂從窗下走過,不久她又在隔壁房裡哭起來。
這哭聲把他的心攪得更亂。他望望窗戶,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沒精打采地走出了房門。
他走下石階在天井裡走了幾步,看見淑英手裡拿著兩本書從過道里轉出來。他便迎上去。
淑英走下天井,帶笑地招呼了劍雲,但是她的眉尖卻緊緊地蹙在一起。他也明白她的笑容是勉強做出來的。他想勸她,然而他素來拙於言辭,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話。他卻說了一句:“海兒的事情真想不到!”他固然在話裡表示了同情,可是這句話反而給淑英引起更多的愁思。她臉色一變,頭略略埋下,低聲說道:“我不敢再往後面想。”
他看見她的憂愁的面容,看見她的絕望無助的樣子,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突然加速地迴圈起來。他的身子微微抖著,而且發燒。他似乎從什麼地方得到了一股勇氣。他準備做一件勇敢的事情,或者說一句大膽的話。
“二小姐,你為什麼近來總是這樣悲觀?”他終於用顫抖的聲音繞一個圈子這樣地說了。他本來打算說的還不是這句話。
淑英抬起頭看他一眼,她的面容開展了些,她的眼睛被希望照亮了一下。她沉吟了片刻,便又輕輕地搖搖頭說:“不悲觀,也沒有別的路。我近來讀二哥他們辦的報,覺得也很有道理。可是我自己的事情就沒有辦法。沒有人給我幫忙。”
她仰起頭,望著天空,似乎在望一個夢景。
劍雲的心跳得更厲害,好像那顆心一下就要跳出口腔一樣。他掙扎了許久才勉強吐出一句:“我倒是願意給你幫忙的。”他覺得臉在發燒,便把頭低下去。
“陳先生,你是當真說的?”她驚喜地問道,聲音並不高;她掉頭看他一眼,眼光裡表示了感激的意思。這個本應該鼓舞劍雲說出更勇敢的話,但是他觸到淑英的感激的眼光卻覺得自己受之非分,他本來是一個值不得她信賴的人。他便惶恐地答道:“不過我知道我不配。”
“不配?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淑英疑惑地問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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