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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上面,是何嫂給他預備好了的。他走到寫字檯前,坐在活動椅上,順便拿起桌上一本新到的《小說月報》,看了兩頁,還不知道書上寫的是什麼。他實在看不下去,便放下書,靜靜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後來就俯在寫字檯上睡著了。直到何嫂給他送宵夜的點心來時才把他喚醒。他疲倦地說了一句:“你端給二少爺吃罷。”街上的二更鑼聲響了。他聽著這令人驚心的鑼聲。他甚至半痴呆地數著。何嫂把點心端走了。不久她又回來,殷勤地給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手邊。他看見何嫂,不禁又想起海臣,但是當著何嫂的面,他也不曾流淚。等何嫂走出了房間,他才取出手帕頻頻地揩眼睛。後來他覺得枯坐也乏味,便到內房去拿出一副骨牌來,仍然坐在寫字檯前,一個人“過五關”解悶。
他懶洋洋地玩著牌,老是打不通第五關。他愈玩愈煩躁。
後來電燈滅了。他早就聽見電燈廠發出的訊號——那悽慘的汽笛。方桌上有洋燭插在燭臺上,他也不去把它點燃。電燈光一滅,房間並不曾落在黑暗裡,月光從窗戶照進來,桌上、地上都映著鏤花窗帷的影子。月光甚至偎倚在他的身上。他靜靜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他想到花園裡去走走。
覺新走進了花園。他看見月洞門微微掩著,沒有加上門閂。他有點奇怪:什麼人這時還到花園去?他也信步往裡面走去。
這晚月色甚好。覺新的心也被這月夜的靜寂牽引去了。他一路上只顧觀看四周景物,不知不覺地走入竹林裡面。他快要走完竹林中的羊腸小徑時,忽然聽見前面溪邊有人在講話。
他略略吃驚,但是馬上就明白了。那是蕙和淑英的聲音。不過他還疑惑:她們這夜深還到這裡做什麼呢?他忽然起了一個念頭:躲在竹林裡面竊聽她們說些什麼話。
“……只怪我一向太軟弱,到現在也只有聽天安命。不過我怕我活不久。媽總愛說我生成一副薄命相。我想這也有道理,”蕙忍受地、淒涼地說。
“我只恨我為什麼不是一個男子。不然我一定要給你幫忙,”淑英氣惱地說。
蕙嘆了一口氣,又說:“我這一輩子完結了。不過二表妹,你的事情還可以想法。你跟我是不同的。你有幾個哥哥。大表哥、二表哥他們都會幫忙你。大表哥是個好心腸的人。……不過近來他也太苦了。我擔心他……”覺新聽到這裡,心跳得很厲害。他又是喜悅,又是悲慼,又是感激。他反而流下眼淚來。他覺得自己沒有自持的力量了,便移動兩步,揀了一根較粗的竹子,就倚在那上面。
蕙的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這本是隨口說出來的,她說到“他”字時,忽然沉吟起來,一時找不到適當的字句表明她心中所感。這時她聽見竹林中起了響聲,略有驚疑,便側耳傾聽,一面說:“二表妹,你聽,好像有人來了一樣。”
淑英也注意地聽了一下。旁邊翠環卻介面說:“不會罷。
也許是貓兒。這夜深還有哪個來?”
淑英也不去管這件事情。她還記住蕙的話,便同情地說:“蕙表姐,你也太好了。你自己的事情是這樣,你還擔心別人的事情。”
蕙站在木橋上,臉上露出苦笑。她仰起頭讓月光撫摩她的臉頰,她帶了點夢幻地說:“二表妹,我真羨慕你,你有這樣的兩個哥哥。我們的枚弟簡直沒有辦法。家裡頭就像沒有他這個人一樣。”她忽然埋下頭看溪水,遲疑一下,又說:“我倒有點想念你們的鳴鳳。看不出她倒做得轟轟烈烈。我連她都趕不上。我有時也真想過還是一死落得乾淨。不過我又有些牽掛。我的確軟弱。我也曉得像我這個人活在世上,也沒有意思……”這時覺新實在不能忍耐了,他踉蹌地走出竹林去。
“大少爺。”翠環第一個看見他,驚訝地叫了一聲。
蕙和淑英驚喜地招呼了覺新。覺新勉強一笑,溫和地說:“難得你們在這兒賞月,你們來了好久罷。”
“我們來了一陣了。我們想不到你也會來,”淑英陪笑道。
她從橋上走下來迎覺新。蕙依舊站在橋上,低下頭默默地望著溪水。
“我也來了一陣了,你們剛才講話我也聽見的,”覺新悽然一笑,低聲說。
“那麼你都聽見了?”淑英著急地問道。蕙抬起眼睛,窺察似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埋下頭去。
“不,我只聽見了一點。我覺得我太對不起你們,”覺新痛苦地說。他向前走了兩步,站在橋頭,關切地望著蕙,忽然一笑,但是這笑容和泣顏差不多。他溫柔地喚道:“蕙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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