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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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破舊不堪。走過一戶人家,只剩下半人高的土牆殘垣,頂上蓋著稻草。我們走進去,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屋裡擺著一臺紡織的機器。屋簷下的青石,倒是長極了。再往裡走,一頭牛在門口安靜地吃草,一個漢子在屋裡霍霍地磨刀;而在曲曲折折的小街的盡頭,見一個老婦人在吱吱的紡紗,有雞在她腳下自由散步,另有幾隻母雞,則在遠一點的柑橘樹叢中覓蟲子。那樣古老的紡車,我們還是第一次看見。老婦人老極了,可精神卻是出奇的好。我們問她紡紗做甚。她耳背,根本沒有聽見。東輝又大聲說:“奶奶!紡紗做甚——”看來老婦人已是一個徹底的聾子,她用當地土話,也大聲說:“啊——說啥?”“幹——甚——麼?”東輝雪白乾淨的臉又是一片紅暈。
農林口(2)
老婦人停下紡車,也大聲喊:“解——牛——繩?——解不得,解不得……”
牛依然在那安靜地吃草,並沒人去解它。
騎過一個大坡,衝下去,右手一拐,一大片綠蔭下的一個大院子,那就是農林口了。為何叫農林口?並不能知曉,我們只曉得它是一所黨校的舊址。我們的車從柏油的公路上折向對著學校大門的小道,並不減速,一路衝下去,一直衝進了院子。
院子裡其實很簡單。幾排黑磚黑瓦的平房,四座學生宿舍樓,一個會堂,一個空曠的、大大的球場。球場的周圍長著高大的水杉。水杉粗極了,兩個人都抱不過來。東輝跑過去,伸出瘦長的手,他想摟過大樹,可這個痴心的少年,並不能立即實現自己的夢想,他拼命地招手,讓我過去與他合抱,我才不稀罕呢!要抱你自己抱去吧!誰願意去抱這樣的大傢伙!哼!你這個愚蠢的東西!
我們來看秋頻,可我們還得編出一個故事來。否則如何去交差!難道說,我們是來猜她這個“謎”的?是來看她一說話臉就紅的樣子的不成?傻瓜才會把心裡話告訴人呢!我就說,我有個姑姑家住這兒,我是來看姑姑的!東輝呢?這個呆子就算是我的跟屁蟲吧!
這樣的一個學校,又在這個山坡坡上,因是春天,因有這些年輕的生命,就顯出十分的熱鬧和生機。球場上許多人在打球,宿舍裡也有歌聲,還有二胡的琴聲,不知從何處視窗傳出。
女生宿舍並不難找。只問了七八個人,我們就找到了秋頻。當然我們問的時候,神情是十分慌張的,先是誰都不肯挑頭,扯皮來扯皮去,最後我以回去算了、不找了相要挾,東輝才乖乖領頭去問。我只見他嘴是在動,可我的腦子,彷彿也是一片空白。那一塊“女生宿舍”的鐵皮的牌子倒是十分的顯眼,進門時,並沒有什麼長著桃花眼、賊似的老太太守著。我們大大方方地就上了樓。在那些萬國國旗一樣的小花衣服中穿行,那些大大小小的衣服,真讓我們心跳啊!
秋頻見到我們是十分的驚奇。她正準備吃飯去。她慌慌張張地說,“咦!——”之後是一句:“你們啊?——”而她手中的碗卻差一點掉到了地上。
我說:“我……是來看……我的……姑姑的……”
並不能流暢地說下去。
秋頻說:“你們還沒有吃飯吧?”她手中只有一個碗,臉卻是十分的紅了。
對於我們的造訪,秋頻一定是十分的意外。她也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客人。她慌慌張張,連碗都不夠,還如何去招待客人?
“我們不吃的,我們不餓……”
正說著,秋頻的宿舍回來了兩個同學。秋頻只得用借來的碗和自己的碗,來招待我們這兩位不速的客人。
食堂里正是吃飯的高峰,到處都是嗡嗡的聲音,像有一千隻蜜蜂在四處鳴叫。我們跟著秋頻,像兩隻小尾巴跟在後面,小心地、順從地,而又十分乖覺地。進了餐廳,我們彷彿已走不穩路,只是感到身上都是眼睛。她的那些同學,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不能確定這些眼神的含義。而我們心中,也許還含著小小的得意和自豪呢。
那個三月的午餐令這兩個少年終身難忘:炒豆角、燒萵苣和蘿蔔燒肉。吃飯的過程細緻而文雅,連螞蟻在桌子上爬動都十分的清晰。它先是停在桌子右上角的一塊有疤痕的地方,停了停,之後沿著桌拐,走走,停停,又嗅嗅,停停;再沿著桌子的右拐,翻下去,沿著桌腿一路下去了……三個人默默地吃飯,好像誰也沒有抬頭,但秋頻的氣息分明是在的。我彷彿整個的身體都變成了毛孔,彷彿那碗中也有它主人的氣息;身體的膨脹,或者是僵硬,是不能確定的,只覺得似乎連整個碗都能把它吃下去。
這是一頓讓我們刻骨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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