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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有一瞬間的怔愣, 笑意從眼尾嘴角褪淡下去。

江添端著牛奶杯往他臉頰上輕碰了一下。他接過來喝了,瞥眼看見江添正在回覆群裡師兄們的訊息。

盛望看了一會兒,擱下玻璃杯對電話裡的人說:“行, 時間你定?”

盛明陽就等他應聲呢, 聞言笑道:“我下午就到了, 這兩天都有空,現在爸爸不如你忙, 得就你的時間。”

盛望說:“那就今晚吧, 你幾點到?我去接。”

江添看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掛了電話。

“又有工作?”

盛望一手掛在他肩膀上, 把手機扔到了桌邊:“嗯。我剛偷看了, 你是不是今天也得請教授吃飯?”

成年人的世界, 就是越到節日越不得消停。

元旦的北京大雪紛飛,在屋裡窩上一天的美好願景被扼殺在了計劃裡。江添被師兄們叫走了,主要為了給教授過個公曆新年,順便八卦一下他和“老同學”的關係問題。盛望則去見了盛明陽。

儘管天公不作美, 但畢竟是元旦, 四處依然人滿為患。盛望在一家洋房火鍋店定了位置, 這裡倒沒那麼吵鬧。

盛明陽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把襯衫袖子翻折到了灰色的羊絨衫外,四下掃了一眼說:“你那樓下不就有商場餐廳,怎麼跑來這麼遠?”

“你不是喜歡這家的和牛?”盛望說。

盛明陽愣了一下。

他確實喜歡這家的和牛, 早前約上朋友叫了盛望在這裡吃過兩回。可能順口提了一句,也可能沒明說過,反正他自己已經沒印象了, 沒想到兒子還記得。

這些年他們父子的關係就是這樣。盛望很孝順,非常孝順, 方方面面細枝末節都能照顧到,甚至算得上熨帖。跟盛明陽二十多年前對那個小不點的期望和預想一樣,出類拔萃、玉樹臨風。按理說他該欣慰高興的,但又總會在某個瞬間變得落寞起來。

都說父子間必然要有一場關於話語權的拉鋸戰,就像雄性動物爭奪地盤,從掌控到被掌控,有些人能為此吵吵嚷嚷鬥一輩子。

但他們不一樣,他不喜歡毫無風度的吵嚷,盛望也不喜歡不講情面的爭鬥。

盛明陽一度認為自己是開明的,他跟兒子各佔半壁江山,和平融洽。很久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從未停止過圈畫地盤,只是他每圈一塊,盛望就會往旁邊挪一點,不爭不搶,卻越走越遠。

等到他終於反應過來,卻連影子都看不清了。

他偶爾會有點想念那個毛手毛腳的望仔,會嫌他語音太長只聽開頭,會按照他分享的內容給他亂改備註名。心情不爽會直接掛他電話,高興了就叫他“盛明陽老同志”。

他以前常覺得頭疼,現在卻再也享受不到了。

有時候悶極了,他會想借著酒勁問一句:“你是在報復爸爸嗎?”

但他知道其實不是,因為盛望心軟,不會是故意的。正因為不是故意的,所以盛明陽才更覺得憋悶難受。

這次的北京之行其實並沒有那麼必要,他可來可不來。但昨天臨睡前洗臉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鏡子,發現自己鬢角居然有了白頭髮,還不是一根兩根,彷彿一夜之間催長起來的。

他撥著頭髮在鏡前站了一會兒,忽然特別想見一見兒子,想在新年的第一天跟盛望好好吃頓飯。

也許是年紀大了,比起事業有成過得體面,他更想聽盛望用十來歲時候的語氣說一句:“盛明陽同志,你長白頭髮了。”

然而他抬起頭,卻只看見盛望合上選單沖服務生笑笑,轉過頭來問道:“爸,你要酒麼?”

說不失望是假的,盛明陽沉默了一下,擺手說:“不了,水就行,最近見了好幾個喝出痛風的,我得節制一點。”

如果是小時候的盛望,一定會說“等瘸了就晚了”。現在他卻只是點點頭,道:“不是應酬還是少喝點吧。”

服務生端來了花膠鍋底和兩份蘸料盤。盛明陽喝了一口清水,帶上笑意另起了話題:“前陣子去杭州,跟小彭也吃了頓飯,他還跟我告狀呢,說你忙起來日夜顛倒,逮你一回不容易。”

盛明陽口中的小彭全名彭榭,微信名八角螃蟹,這麼多年來跟盛望一直斷斷續續地聯絡著。他在廣州唸的大學,盛望去找他玩過兩回,他也來過北京。畢業後各自忙成了陀螺,見面閒聊便難了不少。

螃蟹家底不錯,畢業後上了倆月班就受不了管束,跟他爸借了點啟動資金,辭職下海撈金去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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