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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楊致忠坐了,其他理事兩邊立候。

東門慶上來之後,張昌毅起身迎接,何無畏向東門慶道:“這位就是我們主船廣昌平的舶主,張姓,諱上昌下毅。這位是我們副船福致隆的舶主,楊姓,諱上致下忠。”主客各自行禮罷,依次坐下。

張昌毅和東門慶的桌上各擺了一塊極平的石,石頭邊上放著毛筆和水,張昌毅提筆寫道:“海外紙貴,以此石替代,望貴客勿要見笑。”這石卻是一塊未雕琢的上好硯石坯子,筆過留痕,片刻自幹,不用抹拭。

東門慶便認出他的筆跡來,心中奇怪:“難道他也是個啞巴不成?”卻不知張昌毅此舉另有深意。

張昌毅又以筆問道:“貴客鄉土何處?”

東門慶本要答“福建漳州”,但見他這等排場,見識多半不凡,再想那副船名福致隆,船又是福建船式,舶主怕是福建人,若說謊被戳破會誤事,何況此刻遠在南洋,早非東門霸、洪迪珍的勢力範圍,便提筆答道:“晚生王慶,福建泉州府人氏。”

旁邊楊致忠哦了一聲道:“楊某是建州人,但曾在泉州呆過十年,算來也是同鄉。泉州地方人物,楊某識者甚多,或許認得王公子府上的長輩。”

東門慶知他要打聽自己的來歷,搖頭輕嘆,提筆寫道:“祖上雖有蔭庇,但小子流落海外,有辱家聲,不願再提。”

楊致忠也嘆息了一番,道:“我當初亦有過這樣一遭生涯,不過在外流lang愈久,思鄉愈重。到後來連家鄉山水,便是一井一物也是念念不忘,歷歷在心中晃過,比在家時尤為明晰。”當下述說起泉州的風物、人情來。

東門慶一聽便知道對方是藉故在考自己,當楊致忠每說一事一物畢他便提筆接續、補充,楊致忠開頭還往大處說,後來盡往極細處尋!很多事情若不是經年住在泉州的人斷難知道。不但如此,他十句中還夾雜著一兩句故意說錯的,要看東門慶如何應答。幸而東門慶本是泉州人氏,交遊又廣,各處市井人物都熟,楊致忠的問題雖刁鑽卻也難不倒他,每見楊致忠所言不對便提筆委婉糾正。兩人一說一寫有半個時辰,楊致忠才向張昌毅點了點頭。

張昌毅嘆息了一聲,寫道:“泉州老朽亦曾一遊,深知其為人間勝土。王公子背離如此鄉井,想來必有緣由。”

東門慶寫道:“慚愧,慚愧。晚生屢試不中,家中匱乏,不得已登船覓利,不意所乘海舟為佛郎機人所襲,竟成奴隸!船上華人備受欺凌之餘奮起反抗,不幸失敗,死難者數十人……”寫到這裡因想起在福建海面上被佛郎機人燒死的一船同胞的慘狀,眼睛眨巴兩下,便掉下淚來,繼續寫道:“我等僥倖不死者凡十人,卻又被佛郎機人放逐於此島,才要造船出海,期盼能迴歸中華,不想又受困於土番,幸有貴船來到,土番見帆遠遁,我等才得以苟延殘喘。當晚便派人到此一探,實望貴船隊能攜我等迴歸大明,不想卻鬧出了一場誤會。”

這段話半虛半實,卻也情真意切,張昌毅、楊致忠等都尋不出破綻來。張昌毅寫道:“既是如此,昨夜貴使來時,為何不說?”

東門慶寫道:“佛郎機一事,實是有心隱瞞,為何隱瞞?一來因為佛郎機人驅役一事雖屬無奈,畢竟臉上無光;二來佛郎機人作惡多端,臭名遠揚,我等擔心初識者因此生疑。不想到頭來卻是為避小疑而生大誤會。”

這段話也算實說,張昌毅楊致忠還沒回答,岸上忽然傳來訊息,說財副回來了。張昌毅大喜,楊致忠對東門慶道:“有些小事要處理,請王公子稍待。”

張昌毅回頭示意張月娥,張月娥便走過來,有些羞澀地對東門慶道:“王公子,這邊請。”引他到艙中休息,奉上茶水點心,東門慶接過時用手拍了拍她的手——他言語不便,這番本是致謝之意,張月娥卻慌了,低了頭,連那半邊沒有胎記的臉也紅了起來。東門慶是風月老手了,一見心道:“這丫頭不會看上我了吧?”他可不是青頭後生,見有女人喜歡自己便感動,此事在他腦中只是一晃而過,並不放在心上,尋又想起:“他們說財副回來了,不知那財副之前是去做什麼了?”

——————跳樓的心都有了……

第四十四章 老商幼盜之二

廣昌平的財副於不辭此番出去自事去尋找本島的原住民,這支華人船隊和佛郎機人不同,張昌毅和楊致忠早年曾經到過此島,幫過本島部落不少忙,和部落的酋長、長老都建立了頗深的友誼,華商給當地人傳授了一些耕作之術,又給他們帶來了工具,而當地人也樂得向華商提供香料、木材、食物,所以張昌毅他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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