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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首而行,殿上所坐之人都好奇的往前略傾,伸長脖子,發出一些極細微的嗡嗡聲。這些聲音好似在說道“原來燕國皇帝就是這個樣子”“這等窩囊樣,難怪是要當亡國之君的。”那些充滿了輕蔑味道的聲音象一蓬蓬灰塵,蒙上了慕容暐的眼睛,他眼中的事物一時變得黯淡無比。
一聲輕咳,仿如水潑塵息,雜音都被壓了下來。
“座下所伏何人?”此言一出,四下裡金玉似乎為之所動,振作發聲,音質清越。自然是秦王發問了。慕容暐本欲細看符堅的相貌,可只略一舉首,御床四周的流光溢彩便都化作一團無形有質的威儀,將他的頭頸深深的壓了下去。他聽得極細的抽泣之聲,眼前地上隱有水跡涴然。慕容暐抬眼去,只見墀欄上執扇女侍目中盈輝,櫻唇緊咬。慕容暐依稀認得這宮女,不由更生愧疚。他默不作聲地磕下頭去道:“罪人慕容暐叩見大秦天王陛下!”
“喔?你是慕容暐?為何在此呢?”雖說符堅的聲音平和,慕容暐卻還是聽出了些難以自持的興奮來。
這也是難怪的,年餘前方還是敵體之尊的人此刻就跪在自已腳下,怕是天下一等一的養氣功夫,也決不能按捺得住的吧。慕容暐這般想著,木然道:“罪人畏懼大王神威,因此潛逃,為……秦王座下竇衝將軍所擒。”
“喔?”符堅似乎思忖了一下,方徐徐道:“既知大軍已到,你為何不白衣輿櫬出迎,息止兵戈,使得天下早日歸於王化,略贖爾殘虐百姓之衍,何以卻頑抗在先,潛遁於後?爾所作所為,該當何罪?”說到最後兩句,語氣森然,頗有煞氣。
慕容暐心知此時是緊要關頭,自已的性命在全在符堅一念之間,不知為何求生的念頭卻從未有過的劇烈。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尋著些詞句,卻都覺不妥,殿上無人動彈,靜寂得能嗅出死息。他猛然想到了託詞,便大聲說出來:“古言狐死首丘,慕容暐自知罪不勝誅,是欲伏屍於先人身側!”
他這麼一嚷嚷,平空起了一陣迴音,倒讓殿中人都嚇了一跳。片刻後,仍無響動,慕容暐心頭“咚咚”亂跳,也不知說的對也不對。
過了半晌,卻聽得符堅道:“尚書令以為如何?”
慕容暐心中一動,抬頭看去,只見御床下循著品秩坐著秦國文武。左側為首者戴兩梁進賢冠,符堅問的正是此人。
那人眼角略略掃過慕容暐,就連這些微餘光也顯得英銳逼人。慕容暐耳中聽得他道:“為人君者,庸昧已是大罪,況無自知之明,份當一死,天王何必下問微臣?”這幾句話說得理直氣壯,似乎隱隱還有責難之意。
“只是,”符堅道:“朕正欲一統天下,若殺了他,只恐怕後來者多負隅頑抗,徒傷士民,有違天和。不如留他一族,以彰顯我大秦恩德,為江東君臣作個表率,如何?”符堅用的是商量的口吻,渾不似君臣對唔。慕容暐猛然明白過來:“這人必是王猛了,除了他,符堅怎會對旁人如此客氣?”
王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道:“天王所言極是!”
符堅似乎是笑了一下,道:“他也算是可憐……罷了,朕且出城,你明日自率宗室王公以古禮相迎便是,也算成全了你的身份罷!”這後頭半句又復莊重,卻是對慕容暐說的了。
慕容暐重重磕下頭去,道:“罪人……謝……謝……”一時間喉口哽咽無以啟齒。他雖知目下難關已過,卻隱隱看到了眼前日後不見盡頭的屈辱歲月,不由又有些失悔方才的言行,心頭直如掛著十八缸水盪來盪去,不知當喜當羞。
符堅想是以為他怕得連話也說不清了,便長嘆一聲道:“你也不必再驚慌,只消你日後誠意歸附,朕自不會虧待於你,張整!”
“臣在!”符堅身畔一人跨了出來。
“你且與竇衝一道護送他至偏宮中居住,勿要讓人欺凌於他!”
“是!”張整應了一聲。
符堅言罷振裳而起,眾臣伏拜。不多時舄履之聲遠去,張整便下墀道:“請起!請隨下官同行。”
慕容暐從地上爬起來,看到張整白面無鬚,冠左插以貂毛,附蟬為飾,原一名侍中。便道:“多謝……謝侍中大人照撫!”
張整微微一笑,神色既溫和又不失自矜的氣度,他擺手略引道:“下官這是奉旨行事,請……”
“且慢!”慕容暐聽得是王猛的聲音,不由得足下一顫,慢慢轉了身去,躬下腰道:“不知尚書令有何吩咐?”
王猛下得床來,揹著雙手緩步走至他面前停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慕容暐這才看清他的相貌,只見他身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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