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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當然,阿童木沒有聽說過這首詩,但他覺得這首詩從大學生的嘴裡念出來,比百靈鳥的歌唱要好聽,比廣播裡的流行歌曲要好聽,尤其比語文老師那蹩腳的普通話發音,不知道要好聽幾百倍。他還覺得大學生的笑容也跟其他人不一樣,他衝阿童木笑的時候,是那種親和的善意的讚許的微笑,很好看,弄得阿童木竟有些不知所措。後來大學生走了,阿童木甚至覺得,連大學生走路的姿勢,都瀟灑無比。
有些魂不守舍的阿童木,在絢爛的夕陽旋轉著往天邊淪陷時,他猛然覺得,心裡面有什麼東西,被狠狠地咯了一下,弄得他生疼生疼的。
阿童木回家的時候,母親正在收拾晾曬在麻繩上的布料。趁著天氣好,她花一個上午洗淨了所有的床單和被套,還有鵝黃色的燈心絨窗簾,後來她想起了那塊忍辱負重了整個冬天的麻將布,於是從桌面上揭下來甩進木盆裡,後來她發現麻將布的裡側隱隱約約有一副圓珠筆畫,攤開來看,又不清楚畫的是什麼。那會兒剛好阿童木已經去往學校,她只好充滿狐疑地將那副畫洗去了。後來她寬慰自己說:“一個小孩子,他能畫什麼呢,不過是隨手塗鴉罷了。”
但是當阿童木一瘸一拐地像丟了魂一樣走進院子時,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在麻將布的背面畫的是什麼?”
阿童木似乎是吃了一驚,過了半天,他才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一張世界地圖而已。”
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名堂來。阿童木把身子微微一側,就藏到自己的屋子裡去了。哪怕對著母親,阿童木的話也少得可憐,而且極不連貫,吐出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粒一粒,四處亂濺,也像晴空裡的冰雹,冷不丁地砸在人們頭上,呲牙咧嘴地疼痛。
阿童木的春天(5)
母親陰沉著臉把床單扔到他的床上,沒好氣地說:“今天又被老師留校了吧,你以後能不能回來得早點?”
新學期開始之後,班主任越來越看不順眼阿童木了。阿童木不僅堂而皇之地在他的課堂上睡覺,還拒絕背誦乘法口訣表。那天班主任有一堂很重要的公開課,據說區裡的領導都要來做評委。為了做到萬無一失,班主任提前演練過那堂課的內容了,所有的問題和答案以及提問人都安排好了,可是正式講課的時候,班主任最信任的女生薔薇還是緊張地出了紕漏,她背不來完整的乘法口訣表,為了救急,班主任又點了眾多得意門生,可是居然都卡了殼。萬般情急之下,班主任突然想起來數學總考第一的阿童木,他像是遇到救星一樣破天荒地喊了一聲阿童木的名字,語氣裡殘存著最後的一點微弱希望,說:“下面請阿童木同學來背誦一遍,好,從一一得一開始——”
“一一得一。”班主任起了個頭。阿童木一動不動。
“一二得二、二二得四。”班主任就要替他脫口而出。
“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三得九。”全班人都把這幾句提到了嗓子眼。
阿童木還是不說話,教室裡靜得可怕,所有的評委都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到班主任身上,他的臉上不停地淌汗,像不幸決堤之後氾濫的洪水。
“好吧。”他最後終於妥協了,然後胡亂擦了一把汗,佯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說,“還是我來給大家背誦一遍吧。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三得九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十二四四十六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臺上的班主任像一個小丑,看起來滑稽極了。他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背完整的乘法口訣表,還背得這麼流利,就像是一個小學生在彙報演出。阿童木聽見坐在最後一排的幾個評委在竊竊私語,還有人用手捂著嘴笑,突然覺得那個人有些可憐。他想站起來說其實再給他一秒,他就要開始背誦乘法口訣表了,因為他壓根都沒想到班主任會叫自己,他猶豫了那麼久,其實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呢。
只是下課後領導們剛剛離開教室,班主任就把課本往講臺上一摔,氣急敗壞地吼道:“薔薇,你放學後抄一百遍口訣表後再走!還有你阿童木,給我站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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