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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為什麼我會害怕?我……根本不記得是不是有殺過她的爹孃與弟弟,甚至,我什麼都不記得,等我回神過來,只記得自己身上都是血,記得義爹摸我的頭稱讚我,記得我好開……記得鳴祥害怕我……就算小荷指著我說我就是殺她爹孃的鬼,我也沒有反駁的話,因為我根本什麼都忘了。”
在黑景中,他看不真切,只覺她軟軟的掌心又汗溼了。
“原來,這就是你這幾日悶悶不樂,又不愛說話的原因。”
“我……真的錯了嗎?十幾年來我所相信的全都是錯的嗎?”
慕容遲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
“你為什麼會怕小荷發現?”
司徒壽原以為他會給她一個是或不是的答案,不料他反問問題,混亂的頭腦慢慢地想後,她才小聲說道:
“因為她不怕我。她跟天水莊裡的丫鬢不一樣,那個硬底子的丫鬣一直很討厭我,她說我是殺人鬼,我不喜歡她。”
“那你喜歡小荷了?”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送飯送藥來,都跟我說話,她會說笑話逗我笑,不會怕我,也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師兄,你真的差點毀掉一個女孩的一生,連她的童年你都殘忍地搶走,要是你還沒死,只怕她一輩子都無法理解她的人生裡到底出了什麼錯誤。慕容遲思及此,心裡微感疼痛,不由自主地摟她入懷,柔聲說道:
“壽兒,你該看得出小荷的武功雖好,卻遠遠不及你,但天底下像她的人太多,都是你口中的弱者。他們死了,也許是他們的武藝不如人,但會有人為他們感到傷心、難過,也許是家人、也許是朋友、也許是受了他們幾分幫助的人,正如小荷與你,雖無關係,她若死,你心裡也會有點難過,是不?將心比心的道理,你懂的。”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出來,讓她不曾深思過的腦袋慢慢地吸收。
司徒壽皺起眉。這層道理她時常聽鳴祥說,卻沒有辦法瞭解,因為她一直是一個人,不瞭解那樣的牽掛,直到她身邊的人多了起來,她才能從旁人的身上證實這層道理。
“她弱,別的強者殺她,我會難過,我也不想她死。”她小聲承認:“我強,如果我被比我強的人殺了,卻不會有人為我難過。”這樣的她,也算是強者嗎?
“我會。”他突然說道。
她楞了一下,才知他在說什麼。
“我不想要再來一次了。”她說道:“不想再一次害怕是不是有一天,我不討厭的人在我面前說我害死了他的家人……我內疚。”如果沒有錯,為什麼她會內疚?如果沒有錯,為什麼她會害怕小荷指著她的鼻子要她還命來?
慕容遲心裡大喜又大感欣慰,卻得極力維持外表的平靜。她並非無救,只是師兄埋的芽太深,現在土已松,要慢慢拔起這根爛芽只是早晚而已。
她的心中不像一般人因為仇恨或者忿怒而潛住著一個殺人鬼,也許她忘了殺人的過程,是因她心中尚有一絲天性良知,讓自己遺忘不得不殺而染上的血腥。
“家人。那……我是你的誰呢?要當什麼家人呢?”她突然問道。
慕容遲倒沒有想過這種問題。她與剛兒年紀一般,當義兄妹……“我當年要認剛兒為義子,他見我外貌二十左右,不甘心當兒子,便硬要稱兄弟。你對我來說,年齡有些小,當兄妹是委屈你了,我與你義爹是師兄弟平輩關係,若你喊我一聲乾爹,在輩分上又矮了剛兒一截,這……”他有點為難。
“你很老了嗎?”
“這……”
“老不老,對我一樣。小荷說,父女兄妹遲早要分離,只有夫妻不會。”
“啊?”慕容遲嚇了一跳,差點抖落了她的手。
“家人裡頭也有包括夫妻,對不對?”
“呃……是啊。”
“那,當夫妻,好不好?”她很認真地說道:“夫妻,不分離。”
慕容遲原是訝異她的想法,後而一想,若是將她長久帶在身邊,也要有一個名目在。也的確如她所言,父女兄妹遲早要分離,十年、二十年後他不敢說,但現在就算她另有意中人,他也不敢放她離去。
黑暗之中,握著她的手漸感溼意,不知是他在出汗,還是她太緊張了。
他從未深思歸類對她的感情,卻知自己極為看重她,甚至可以為她把命拋了,可以為她跟師兄賭命。
自己不曾這樣對待過一個病人,而在他心中,絕非只將他倆的關係定位在大夫與病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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