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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是劉弗陵呢?
就比如對面的劉病已,皇曾孫今天似乎話很多,酒也不住地往嘴裡倒,一會激昂,一會又嘆息。
劉病已今日來時,帶了些嬰兒的衣裳,是妻子許平君親自縫製的。
“西安侯家豈會缺這些?”劉病已不以為然,倒是妻子提醒了他。
許平君卻對他說:“這是妾親手做的,和買的不同,一絲一線,一經一緯,皆是人情和心意。”
她生產時西安侯家幫了很多忙,近來西安侯夫人日益臨近產期,許平君沒少往白鹿原跑,甚至會一住好幾天。
結果是回來時,學會騎馬了……
果然西安侯見了許平君制的嬰孩衣裳很高興,留劉病已飲酒。
妻子接人待物很是周到,越來越適應一家主婦的身份,反而是劉病已,心裡的鬱結,一日勝過一日。
一年前,西安侯成婚那天,劉病已便有這種想法了,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御廄中的馬,看似能自由遊走於京兆,實則卻處處都是欄杆牆壁。
他其實很羨慕任弘,不是羨慕其功業富貴,而是能夠作為,無畏荊棘,破除了祖父罪過加在他身上的汙名枷鎖。
有時候劉弗陵會想,當年他若不被留在郡邸獄,而是發配遠方,比如敦煌會如何?
成年後跑了,隱姓埋名,換個身份生活又會如何?
他凝望那堵高牆許久,有時恨不得一頭撞開它,大丈夫當仗劍行於天下,安能像彘一樣被圈養一生。
但劉病已終究低下了頭,認命般地轉過身來,只為了妻女,他那小妻子,求的不過是一個平安。
可今天,當大漢欲再徵匈奴的訊息傳出,當那預示著大時代來臨的長星劃過天際時,劉病已的心再度悸動起來,推杯交盞間,忍不住多問了些任弘在河湟的征戰,以及打聽對匈奴戰事的準備。
“西安侯熟悉西域、烏孫之事,肯定會出徵,到時候當為一軍之將吧?”
劉病已只是猜測,任弘連忙擺手:“我沒有將才,附諸位老將軍驥尾,至多做一副將校尉。”
雖然小皇帝承諾讓他單領一軍,任弘也當下應諾,但總覺得這件事,成不了。
劉病已卻不知道,他只是一如長安街頭,那些不到二十的弱冠少年一樣,為即將到來的遠征心動。
終於,酒酣之際,劉病已說出了心裡藏了許久的想法。
“終軍曾言,邊境時有風塵之警,大丈夫宜被堅執銳,當矢石,啟前行。”
“連我岳丈,雞都不敢殺的人,因為生於征伐四夷之時,都被父母取了‘廣漢’的名。”
“我不僅是高皇帝后人,更是大漢子民,值此大戰將起之世,也欲為國家討賊立功。”
任弘笑道:“宗室入伍為國效命的也有啊,江都王劉非,吳楚七國叛亂,他年十五歲,有勇力。上書自請擊吳,被任為將軍,吳破,徙為江都王。”
劉病已看著手裡的杯盞,幽幽道:“但等孝武皇帝繼位,匈奴入邊,劉非又上書願擊匈奴,便未被允許了。”
那是自然,漢武帝對兄弟們是十分猜忌的,河間獻王劉德搞學術都被陰陽怪氣,何況劉非這種?
其實漢朝也沒有完全禁止宗室為官,比如漢武時的丞相劉屈氂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後,眼下的宗正劉德是楚藩。
但唯獨劉病已不行,身為衛太子之孫,活著已是奇蹟,不作為都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還敢上書請擊匈奴?恐怕連平安日子都沒法過了。
劉病已和任弘都清楚這點,一時間沒了話,只到了最後,劉病已才向任弘敬酒道:“願西安侯武德昌隆,能立下衛、霍那樣的大功,與將士們為大漢滅匈奴,封萬戶侯。”
他又自嘲道:“雖然趕不上打匈奴了,但看了輿圖後,方知天下之大,西邊不是還有前朝餘孽的大秦麼?日後西安侯要去討伐大秦時,請召我做個馬前卒!”
“一定!”
任弘舉盞,卻很清楚,這太難了。
是日,劉病已大醉,任弘也酒酣,杯盤狼藉之際,拍著劉病已的肩問他道:”皇曾孫,你志在何方?當真只想做一個帳下小兵?”
“當然不是。”
劉病已酒勁上來了,聲音高了幾分:“我才不想一輩子默默無聞。”
“我想像西安侯一樣,得到為祖父雪恥,為家族正名的機會。”
劉病已舉起一根手指,指著天空道:“他日若有機會,我願做大漢的徵西將軍,去那大秦,去萬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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