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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大九州說。

淮南王的門客們膽子比鄒衍大多了,直接宣佈四海之內的整個世界,東西有二萬八千里長,南北二萬六千里長!還專門為那些尚未能探明的大陸取了名。

但即便如此激進,淮南子仍將中國設定為天下正中,所以劉德也奇怪一向機敏的任弘,為何會犯這種低階錯誤。

眾人的反應,全在任弘意料之中,心中暗道:“果然啊,這陷阱一挖一個準。”

埃及,兩河,中國,哪個古典文明,不曾以自己的視角看世界,以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呢?

所以漢人根本不會關心地球是不是圓的,反正渾天說裡,它就是圓圓的雞蛋心,除了天官們在吵吵外,一般的讀書人根本就不想管此事。

他們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我堂堂天朝上邦,赫赫中國,居然不在天下正中!?”

這思維根深蒂固,再過兩千年都沒啥變化,明末時,義大利傳教士利瑪竇獻世界地圖給大明皇帝,就故意將子午線向西移動170度,使中國正好出現在《坤輿萬國全圖》的中心。

一個歪果仁都明白的道理,任弘豈能不知?

面對質問,他長作揖:“諸位且聽弘一言,中國,當然在這天下正中央!”

“至於這圖上為何不在,只因漢使往西邊走了太遠,都走到距長安一萬一千六百里外的安息去了。”

“反倒是東邊鮮少涉足,出長安數千裡便是大海,雖知樂浪海中有倭人,卻從未有人去過,再往外還有什麼邦國,全然不知啊。”

任弘無奈地訴苦道:“大鴻臚、宗正、太史令,這輿圖上面每一個邦國,要麼是漢使親自抵達的安息,要麼是在當地聽聞的犁軒、身毒,距離長安多少裡,出了徐聞港船行幾日,都在附錄的簡牘裡記述得清清楚楚,皆取自前人。”

“吾等總不能為了將東邊的地域填滿,便胡亂新增,欺騙天子吧?所以只是將已發現的地域畫出來,若是諸位覺得不對……”

任弘笑道:“不妨效仿終軍,主動請纓,作為黃門使者去倭國探訪探訪?”

一聽此言,韋賢和夏侯勝就發覺自己上當了,眾博士弟子也面露難色。

面對已經無從辯駁的大九州之說,賢良有一種理論:“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何必去探查?”

這意思就是,我管你世界有多大。

出了禹貢九州範圍,《春秋》沒提及的,都是無用之地,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別說域外了,就連已設定郡縣的交州,其實也是應該放棄的!

所以他們非但不會主動請求為使,甚至還不斷阻止朝廷派遣黃門使者去探索南海中的異域,生怕那裡的珍奇異獸、珍珠玳瑁讓皇帝著迷,又多生事端。

可如今,任弘卻在這地圖上佈下了一個陷阱。

不去探索,就無法證明中國當真在天下之中。

見嘈雜的博士弟子們忽然都閉嘴了,任弘卻笑道:“怎麼,昔日孔子尚且欲乘桴浮於海,至九夷之地,如今卻無人願意一探?在這輿圖之上,一丈將近萬里行程,諸君若能在陸上海上探明這麼遠,便回來向天子覆命,典屬國自能將發現的地域添上去,如此便能證明中國確實是天下之中!”

夏侯勝強辯:“孔子說的是天下無道,如今是有道之世,自不必如此……”

最後還是劉德打了圓場:“西安侯所言不差,未能探明的地域,確實不能胡亂畫上去。但大漢不在天下正中確實不妥,不如在製作最終的輿圖時,加長一丈,樂浪海以東統統留白,待日後使者去了倭國,再新增不遲,何如?”

蘇武頷首贊同:“就依宗正說的做。”

任弘也沒有繼續追擊刁難,他們今日的目的是讓輿圖透過石渠閣檢驗,反正這坑他是給儒生們埋下去了。

關東儒士的大本營有二,一是魯地,二是齊地,皆靠近東方海濱,日後這輿圖傳出去後,說不定還真有人為了證明中國在世界中心,毅然出海。

探索發現不一定完全出於利益,也得有信念在支撐,大航海時代歐洲人最念念不忘的,除了找到遍地是黃金的中國和印度,還要聯絡信基督的“長老約翰國”。

任弘相信,這世上讀儒經者十數萬,還真有幾個為了證明心中的“道”而不畏犧牲的醇儒。

論語裡孔子那句“乘桴浮於海”,也許會被某個新學派曲解,變成齊地大航海時代的契機也說不定……

說不定幾百年後,靠著這股勁頭,還真有人楊帆繞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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