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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上總會沾著血跡。
而官吏、商賈也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有玉便收,人命不值錢,玉值錢。
張負罪連玉都沒碰上一塊,只在一次挖了幾個月後,抱著一塊酷似玉石的石頭出了山,他堅信這石頭裡,就是一塊圓潤美玉!
可當他如獲至寶地將石頭交到收玉的大賈處,鋒利的鋼刀一點點將其切割開後,張負罪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這只是塊石頭。”
大賈嫌棄地將那“玉石”扔到了地上,和他們一樣,只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而非美玉。
張負罪抱著切割開的石頭失魂落魄地走出于闐城,他依然能看到,不斷有身體四肢健全,和他相似出身的漢兒浩浩蕩蕩地穿過沙漠,湧來于闐,眼中盡是改變生活和命運的希望。
而張負罪現在成了他初來乍到時,所見那些眼睛失去了神彩的老淘玉工,凍得發紫的腳,傷痕累累的手,得到的不過是另一塊石頭。閉上眼,只好笑當初是中了什麼邪,不遠千里跑來於闐受苦。
他也走了前輩們的老路,在遲遲不能發財的極度苦悶中,沉迷賭博和酗酒,出入女閭嘶吼著發洩恨意,把好不容易攢下的錢帛統統送給了別人。
只是張負罪懷裡,還一直帶著那半塊“玉石”。
這一天,他躺在窩棚裡,酒囊裡的劣質酸酒已經不剩半滴,一個髡髮的沙門提著食物,來布濟給這群沒了精神氣,對採玉滿懷失望,連家也沒法回的淘玉者。
老沙門在每個窩棚外放下食物後,又雙手合十,念些胡語——據說那是名為“浮屠”的信仰,勸說人戒惡向善,好在來世投個好胎的,這就是漢人礦工們對佛教的粗淺理解。
可在那個慈眉善目的老沙門,將一塊胡餅放在張負罪臭烘烘的窩棚外,對他微笑時,不知是哪兒惹怒了這個昔日的河南惡少年。或是施捨讓他感到不快,或是老沙門臉上那好似看透一切的表情讓張負罪想起了什麼?
他忽然舉著那半塊石頭,將老沙門撂倒在地,大罵著:“我這生就要大富大貴,等不了來世,不然來這于闐作甚?”
老沙門沒有任何話,甚至都沒來得及慘叫幾聲就被砸得嚥氣了,但張負罪已經紅了眼,又舉著它一次次砸下去,直到鮮血淋漓,紅白滿地。
做完這暴行後,張負罪似是洩完了憤,在眾人茫然的目光下匆匆離開,一頭扎進了仍有許多礦工成排踏玉的冰冷玉龍河,讓清澈泛白的冰水洗去這血汙。
若是在內郡,定有官吏來追查此事,但這是西域,是于闐,是狂野的西部,是法外之地,每天都有人死去,或謀殺,或意外,但無人關心兇手是誰,所有人都只盯著誰將成為下一個幸運兒,懷抱美玉,一夜富貴。
既然沒人追究,張負罪這法外狂徒亦無什麼愧疚,至少在表面上如此,於他而言:“只是殺了個胡人而已,還要我廠名?”
但他也已經放棄了淘玉的期望,中原是沒法回了,只在夜晚暗暗磨著刀,琢磨著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一幫鄉黨在絲路上打家劫舍,那樣或許還更痛快些。
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上萬名和張負罪一樣的淘玉工在於闐生活、掙扎、後悔,但在他們踏上西行之路後,除了淘得美玉衣錦還鄉外,就沒了其他退路。
直到天安二年三月份時,那個騙了他們來西域的人回來了,還給所有人指了一條人人都能贏得富貴的路。
……
被淘玉者們挖得傷痕累累,醜陋不堪的玉龍河畔,上萬名淘玉工都被聚集到一起,漠然地看著驃騎將軍,還有隨他而來的徵西大軍。
這些三輔健兒、良家子們自矜出身,覺得自己是為大漢遠征賊虜的英雄,都在用鄙夷的目光掃視淘玉工們,很清楚他們是怎樣的出身和貨。
十年以來,跑到西域的漢人何止數萬,他們當中真正發財、立功的只是極少數,絕大部分都成了在西域苦苦掙扎的韭菜。衣衫襤褸,精疲力盡,拄著僅剩的財產:挖玉的鋤、鏟,此外一無所有。
不對,還是有些東西的。
任弘能從站在前排腆肚昂首的張負罪眼裡,以及無數淘玉者眼中看到。
那是毫不掩飾的**,那是沒了退路的絕望。
他們走得足夠遙遠,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已經拋棄了一切,甚至在中原沒了牽掛。這才是能留在異域的人,這是任弘想要的人。
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們,害蟲,渣滓,朝廷棄之不惜的“毒”。
好笑吧,但歷史的新路,很多時候就是要靠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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