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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了一個難題,內心已有輕鬆之感;但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一力挑擔起這副千斤擔子,雙肩沉重不勝。裡外矛盾,亦喜亦憂,把個一向倒頭便能大睡的朱文,折騰得輾轉反側,痛苦不堪。

總算睡著了!住在別院裡的人,都有將夜作畫的習慣。所以一日時光中最好的上午,別人都在勤勤懇懇地各執所業,唯有他們都在酣臥。因此這別院中特別顯得清靜,也因此朱文才能好好地補睡了一覺,到日中時分方才起身。

睡了起來,心境又自不同了!一切都朝好的方面去看去想,盤算了一會,頭頭是道。心裡浮起這樣一個想法:路窄的好處,至少不會迷失方向,全力去走就是。只要走通,路窄何妨?

於是,他立刻去找到劉端,很率直地表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司法官員和獄吏的花樣極多,錢用足了尺寸,他們一定會有辦法替出錢的人脫罪消災。

劉端受了朱文的鼓舞,同意他的見解,放棄了自己的做法——對於廷尉衙門官員和獄吏的疏通,劉端原來準備以交情為憑藉,輔以必要的“人情”,此刻的做法要改過來了,“天大的官司,地下的銀子”,再加上平素的交情,應該是事無不辦的了。

“那麼,你我得要商量一個數目。”劉端談得更具體了,“雖說只要事成,任憑索價,但究竟也要能力所逮才行。”

“是的。”朱文想了想說,“我手裡已有的那些東西,你已知道了。此外周森周前輩,極其慷慨,曾有願盡力資助的許諾。等石風來了,總還可籌措若干。倘再不足,陽虛侯亦不會袖手不問,只是他在這幾天內,便當整裝歸國,若有所求,須早日開口。”

朱文一面說,劉端“嗯,嗯”地不斷應著,等聽完,他站起身來說:“我已知梗概。事不宜遲,此刻就去走一趟。到晚來聽信吧!”

“多謝,多謝!”朱文長揖到地,“我只等你一句話,明日便迎了上去,把‘東西’取了來。”

就這樣說定了,劉端自去辦事。朱文自此刻到晚上,無一事可做。忽然想到,何不趁早去求教邵哲?事情應可樂觀,不至於要另覓第三條路,但未雨綢緞,先有個底子在腹中,有備無患,豈不甚好?這樣想停當了,隨即到廄中把那匹黑馬牽了出來,配了鞍子,出店上馬,沿著滿栽楊柳的御溝,緩緩而行。一路春風駱蕩,柳絲拂面,朱文覺得渾身皆是軟綿綿、輕飄飄,如中酒微醺的那種感覺。

這不正是郊遊的天氣嗎?朱文這樣在心裡自問,頓生無窮的感慨。放眼望去,紫陌紅塵,香車寶馬,盛世的富庶,都在京城的繁華中表露。聖主在上,人壽年豐,本來每一個安分守己的人,都應該過的是快快活活的日子,偏偏有那些私心自用的人,憑空生出多少事故,害得好人亦無好日子過,實在可恨!

當然,這是朱文想到了自己的境遇,才有此憤慨。如果此刻不是心裡存著師父的大事,以輕鬆的心情,隨遇而安,則面對著這一片陽春煙景,盡不妨款段策騎,從容瀏覽。人生貴乎適意,這就是最好的日子——可惜都害在齊國太傅手裡!

懷著滿腔的抑鬱不快,朱文無心再觀賞沿途的風景。出了城,人煙漸稀,便一叩馬腹,疾馳而去。無多片刻,到了邵家瓜園的竹籬笆外。

“青子,青子!”朱文就在馬上大叫。

青子聞聲從屋裡走了出來,一見朱文,高興地喊道:“朱叔叔!”等開了門,又好奇地問道:“你昨天騎的不是黑馬?”

“對了!昨晚上,一位貴人送我的———比我原來那匹馬好得多。”

“我看得出來。你的馬不能系在外面——好馬有人偷,你把它牽進來!”

“你不怕它踏壞你的瓜?”朱文笑著問說,一面下了馬。

“你把它拴住,我就不怕了。”

“對!”朱文笑著摸摸她的臉,“你最有辦法。”

正在繫馬的時候,邵哲出現了,不衫不履,著一條犢鼻褲,披一件舊縕袍,穿一雙草拖鞋,手裡捏一卷書,瀟瀟灑灑走了來。

朱文趕緊叫了聲:“邵公!”還要行禮時,讓邵哲止住了。

“你這匹馬英駿得很!何時借我一馳騁?”

“邵公看得中意,便留下好了!”

“不,不!君子不奪人所好,而且我也沒有養馬的閒工夫——不過,我會相馬,也懂餵養。幾時閒了,可以教給你。”邵哲回頭又說:“青子,去取領臥席來,我與你朱叔叔在大樹下坐。”

青子答應著去了。不一會領著一名婢女,取來臥席、靠枕、酒果,還有朱文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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