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1 睡前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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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坐在房間裡彈琴，蒼白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無聊地晃悠，微鈍的琴聲在陰冷的大宅中迴盪。帷幔交錯，燭臺盞盞，偶爾一陣輕微的騷動，那是烏鴉掠過窗外的聲響。

我聽見了腳步聲。

呵，我餵養的男孩Kilo來了。我可愛的洛。

在得到我的允許後，他捧著一大束嬌豔的玫瑰花走了進來。他一頭奶黃色的鬈髮，湛藍的眼溫順地低垂，項上是精緻的薔薇項圈。他穿著我最喜愛的象牙色襯衫，胸前交纏的鑲銀絲帶被解開一些，露出一小片白皙細膩的肌膚，就連印花闊袖的紐扣也沒有繫上。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專屬於人類少年的氣息撲鼻而來，他年輕、熾熱的血液在面板下汩汩流動，那般芬芳、香甜。

“主人，這是新摘的玫瑰。”哈，就連聲音也朝著我喜歡的方向發展了。

在我的琴聲中，我的洛把枯萎的玫瑰取出，換上新鮮的花朵，並仔細修剪。他神情專注，身姿優雅，沒有絲毫畏懼。

果然長大了呀。

他剛被送來的時候，只有六歲，以祭品的形式獻給我這個可怕的千年吸血鬼。那時的他就像只小老鼠，見到我就知道逃呀、逃呀、逃呀，在整個大宅裡亂竄。

我對小孩沒什麼耐心，也沒同情心，我咬了他。可他很幸運，他的血是極品中的極品，我捨不得一次喝完，況且成年人類的血液會更加濃郁，所以我就把他留下來餵養了，成為我的眾多人形儲血袋之一。

整理完玫瑰花，他又為我倒上紅酒，說著：“主人，這是梅格林葡萄園釀的紅酒，味道不錯。”

他最近變得很奇怪。以前他是抗拒進入我的房間的，不會關心我的玫瑰是否枯萎，也不會主動跟我說話。他變得殷勤了。

“梅波爾最近怎樣了？”我看似無意地問。

梅波爾是梅格林葡萄園園主的女兒，跟他一般大。

在被獻到我這邊來之前，他和梅波爾便是青梅竹馬。之後，雖然明面上他已經跟村落斷絕了密切的往來，實際一直都在偷偷跟梅波爾見面。

果然，他渾身一顫，我真擔心他手中的水晶玻璃杯掉下，弄髒了我上個月高價拍的土耳其羊絨地毯。

這傻孩子，一直以為我不知道？

失眠的日子，我常站在陽臺上向遠處眺望。好幾次，我看見他和梅波爾坐在小山坡上交談。多虧了我非人的視力，能看見他是如何燦爛地大笑——那是不可能在我面前出現的表情。傍晚的時候，兩人不依不捨，梅波爾緊緊握住他的手，不用聽，都知道她在對他說，早點離開我。

“主人……我去買紅酒的時候她不在，我很久沒有見她了。”

忽然，我雙手砸在琴鍵上，鋼琴發出驚恐的尖叫。他在我的跟前站得筆直，就連血液都染上了緊張的酸味，雖然表面比小時候勇敢了許多，實際上還是畏懼得巴不得撒腿就逃吧。

剛才的食慾瞬間被糟蹋了，我站起來，擺擺手：“你走吧，我困了。”

剛站起來，就感覺頭昏腦漲，最近血液嚴重不足。我撥開猩紅色的紗幔，倒在柔軟的床上，鑽進被窩。可背後的視線依然沒有消失。

“……那，睡前飲品……”他猶豫地說。

“你隨便叫個人過來吧。”我確實餓。

過了好一會兒，他沒說話，也沒聽話離開。我實在有些不耐煩，剛想趕他走，就聽到他低聲說：“主人，喝我的血吧。”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怎麼忽然這麼想被我吸血了？你以前不是抗拒得不得了嗎？”我問。

“您說過，我的血是最美味的。”

一切再明顯不過了。

他為什麼忽然解開了衣帶？為什麼忽然對我這麼關心？為什麼殷勤到願意被我吸血？因為他想從我這裡得到解開項圈的鑰匙，然後帶著梅波爾遠走高飛吧。像我這種千年老吸血鬼，血喝得太少，力量已經衰退不少了，只要他逃得遠，我是找不到他的。

憤怒在我的胸中奔騰，意識到這是人類才有的情緒後，我便覺得疲憊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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