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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帳的小工煎好了一劑藥,倒進一個粗瓷碗裡。東方看看明姬不在,只好停下手裡的事,自己端了藥往承鐸大帳去。

走到帳側,他停步靜息,覺得裡面俏然無聲。於是繞到前面,帳簾是開著的,掃了一圈他才發現茶茶蜷在一個角落的墊子上。東方加重了腳步,輕咳一聲走進去。茶茶連忙站了起來,一看是東方,走到下首,低頭合手。東方隔著大案放下藥碗說:“你的藥,趁熱喝。”

茶茶便端起來喝了一小口。東方看著她,既不走也不說話,半晌突然問:“姑娘可信命?”茶茶聽了一愣,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

東方接下道:“姑娘今年有大劫難,年末新歲戊己相交時,最不利於西北。”茶茶一愣神後,反而微笑起來。

東方見她笑,心生憫然:“若是早些時日,尚能補救。如今氣數已成,恕我直言,你怕是活不過今年了。”他簡捷道:“你若是願意,我可以求大將軍放你遠行東南,或可避開時運。”茶茶垂下眸光看著地面,慢慢搖了搖頭。

忽然哲仁奔了進來,一見東方就急忙道:“先生,西營的馬廄走水了。”東方只聽得這一句,已飛身掠了出去。時已薄暮,西面天空上的雲朵正漂著火紅的顏色,瞬間被地面的濃煙點染,變成蒼茫一片。

東方趕到那馬廄時,整個馬廄都已燃成一片,所幸馬匹都已出戰,只是一個空廄。東方見那火燃得極大,撲救不及,斷然令道:“各部人馬各守其職,叫他們不要觀望奔走。”哲仁看了他一眼,點頭去了。東方回頭對救火的兵士道:“別往上澆水了,止住兩邊的火,拔離附近的木柵。”

那時,本來風火之聲甚大,兵士往來嘈雜,一句話也聽不清。然而東方不曾提高聲音,卻人人都聽見了。當下聽他安排,棄了那已經全燃起來的馬廄,轉向四周撲救,控制火勢的蔓延。

人群紛亂之中,西營側門的一個小小角落裡,探出一雙溜圓烏黑的眼睛,遠望著馬廄的火,眼珠子轉了轉,閃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孩把手中的火引扔到地上踩滅,趁亂就著初降夜色悄悄摸向營外。等他捱到大寨邊門時,眼錯不見,被一個巡邏的兵士抓個正著。那隊哨兵的頭目大聲喝問他來歷。

小孩拎了個包袱,十分驚恐的樣子,只能斷續地說:“軍爺,我爹三……三天前沒了。我哥在當兵,我……我來探他的。”言罷已經抖抖擻擻地潸然淚下。那隊長心想,自己怎麼如此疏忽,竟讓個孩子混了進來;又看他哭得那樣,不由得想到了家中老母弱弟,暗歎了口氣,語氣沒有這麼嚴厲了,只說:“軍營重地,不能私自進出。你回去吧。”

說罷,將他挾到營門口放下。小孩站起來,滿腔委屈地看了看軍營上空的幡旗,眼神裡憑添了一絲眷戀,彷彿那就是他的親人。隊長看不得了,揮手道:“走吧!”小孩往外走了三步,又不忍地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把他一嚇,一臉哀怨的神情都變了變。

隊長也回頭看去,循著大營正首的方向有火把閃耀,暮色中隱約認出是承鐸的鷹旗,正徐徐朝大營而來。一隊巡邏的兵士都雀躍起來,急切想一探戰果。隊長猛然回頭時,方才還作戀戀不捨狀的小孩已不在眼前。他抬頭望去,寥廓平野上似乎有個小小的身影在狂奔,只片時就融入了暮色中。

承鐸的大帳裡,茶茶端著碗,卻一直忘了似的,沒有喝那碗藥,也彷彿沒有覺得東方早已出去了。她靜默地站在帳中,漸漸聽得帳外人聲喧沸。茶茶放下那隻碗走到帳門口,就見承鐸領著騎兵回來了。每一匹馬背上都懸掛著數枚敵人的頭顱。

轅門口的演練場上頓時成了修羅地獄,敵人的頭顱堆成了一座小山,而所有的人擊掌相慶,歡呼著勝利。楊酉林更是被手下的偏將拋上了天空。胡狄大汗麾下的五萬騎兵被消滅大半。雖然他本人逃脫,但這一役重創胡狄,使得雙方形勢驟變。

茶茶遠遠地看著那成山的頭顱,臉色變也沒變一下。承鐸提著劍,沒有在沸騰的人群中多待,和幾個參將交代了幾句就向他的大帳走來。他抿著嘴唇,銀白色戰甲上染滿血跡,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一直走到帳門口,正眼也沒看茶茶一眼,大聲喊:“哲義,打水!”便像被蝨子咬了一樣,把戰袍甩到地上。

茶茶從門口讓開,退回那個角落。哲仁已經過來放下帳簾,哲義提來清水。承鐸並不管水冷,就著水從頭到腳清洗起來。茶茶側了身,倒回那張墊子上以補充晚上可能被剝奪的睡眠。

承鐸草草梳洗,換上乾淨衣服出來。哲仁跟在他身後,走出帳不遠,低聲稟道:“主子,茶茶這幾日都在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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