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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兩營剩餘的兵士正在往來收拾。趙隼的騎兵損失過半,承鐸拍拍他肩膀,徑自往中軍帳來。帳裡倒沒有什麼異樣,承鐸望著自己那張空空的桌案,神色陰沉,半晌冷哼了一聲。他轉身上馬,打著馬兒在營中各處察望受損情況。

天邊漸漸亮了起來,陸續有兵士扶著受傷的兄弟走過,也有抬著屍首馬匹的。這一夜又是殺得慘寰滿地,到處都是零落的刀劍。承鐸控著馬韁遊踱至營角。這裡圍著一欄,欄中有座低矮的氈蓬,擠著些驚慌的女人。昨夜大營被胡人馬蹄踏入,這些營妓四處奔逃,有死在亂軍的,有今晨陸續捉回的。胡人本是衝承鐸而來,並沒有搶掠。

承鐸打量了一週,見那氈蓬一角的簷下散落著些雜木圍欄,略壓著一張亂作一堆的灰色氈毯。他猶豫了一下,徐徐策馬過去,腰一低,抓了那毯子一撂。低頭的一瞬已看見蓬簷角下那人的臉。毯子原是蓋在她腿上,她倚坐在那木柱旁,半身隱在簷下陰影裡,遠遠看去並沒有人,她卻能看清外面的情形。承鐸勾下腰看她,她便也回看著他。承鐸的眼神是冰冷的,她的眼神仍是安靜漠然的。承鐸心道:她倒聰明,躲在這裡。

他直起腰,那雪白的馬兒在原地踢踏騰躍了兩下,似是不耐他久站。承鐸扯著韁繩在那圍欄裡兜了一個圈,馬兒沒有停步,他手一伸將她抓上馬背,白馬一躍,跳出那圍欄,徑向營門奔去。往來的兵士紛紛停住手中的工作,側頭看去,承鐸已飛一般馳出大營,往東去了。

天色更亮了一些,天邊已隱隱露出紅光。承鐸一路向著那光亮奔跑,漸漸望見半輪紅日自天邊探出頭來。四野風聲呼嘯,那馬勻步似飛,履險如夷。手上抓著的女人卻把頭低在他胸口,凍得瑟瑟發抖。幾縷長長的髮絲隨風撩著承鐸的臉。承鐸一手攬了她,一手綬韁,直奔上一座高坡,手一勒那韁繩,馬兒仰頭嘶鳴,甩了兩下脖子,馬棕起伏,停了下來,鼻子噴著白氣。

承鐸攬著她腰一躍下馬,將她往地上一放,走到坡前坐下。時已新春,天寒土凍,雖冷得沁人心骨,但這一片原野的草色,枯黃之中已帶著點點淺綠。竟有零星的薊花越草而出,半臂長的草莖,隨風搖曳。承鐸望著那原野盡頭的紅日,慢慢升了起來,似輕輕跳了一跳,就蹦出了地面。承鐸也隨著輕輕一笑,仰頭長嘯了一聲。天空盤旋著一隻覓食的早鷹。

他回頭見那女子坐在地上,低頭理著草尾,一手拔開臉側幾縷散亂的頭髮,手指纖長。她察覺到承鐸的目光抬起頭來望他。

承鐸道:“過來。”

她就站起來,走到他近旁,裙裾微微飄動。承鐸頷首示意她坐下。她就在他身後一側跪坐下來。承鐸藉著初升的陽光看她,以前沒注意,又多是在帳內火光下看她,竟沒發現她的眼睛帶著一種淡淡的湖藍色,被陽光一照,像天空一樣明媚,顯得瑰麗異常。胡人的眼睛大多是黃褐色的,像她這樣的眸色,只有幾千裡外的西域才有。

承鐸道:“你聽得懂我說的話,是麼?”晨風把他的聲音都吹送得柔軟了。

女子點了點頭。

承鐸道:“喜歡這些花?”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數枝紫藍色的長薊,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點了點頭。

承鐸緩緩道:“這種花在清晨的草原上到處都是,太陽昇得高一些的時候,它們就謝了。可是每天清晨它都會開起來,一年四季都不停歇。我曾經看見它開在雪裡,心裡十分詫異,雪中竟能開出花來。”

承鐸頓了頓,望著她:“胡語叫它作茶茶,我今後叫你茶茶好麼?”

她沒有點頭,臉色卻極是柔和,又低頭看著手中的花。

承鐸便笑了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站起來,低低吹了一聲口哨,那匹雪白的馬兒就小跑到他跟前。承鐸手把著馬鞍,根本不踩那馬蹬,一縱身就躍上了馬背。隨即兩手捉著她肩膀輕輕一提,她便也坐了上去。承鐸松著那韁繩,輕驅了一聲,馬兒緩步回行,踩著背後陽光投來的影子,向燕州大營的方向走去。

*

醫帳中一如每次對戰後的忙碌。所不同的是,這回有一個明麗的身影穿插其間。明姬跟著東方在這裡幫忙。

東方來到這兒,做承鐸幕僚也已兩月有餘,軍中上下也和他漸漸熟悉了。自從他教訓了楊酉林後,自承鐸以下無不敬服。明姬這小妮子,雖然收斂了點,但她還是忍不住要找楊酉林的麻煩。楊酉林倒不說什麼了,只是免不了臉色常常晦暗罷了。

承鐸找到這裡時,東方正給一個被砍傷計程車兵縫著傷口。承鐸過來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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