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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書盈不會要求雪珂什麼,她從不要求雪珂什麼。自從和遠航分手,她就覺得對雪珂有某種歉意,破碎的家庭對孩子總是缺陷。尤其,當她發現雪珂對遠航那份感情,那份崇拜與依戀之後,她就更加歉然了。母親,畢竟不能身兼父職,母親是纖細女性的,父親才能滿足一個女兒的英雄崇拜感。
裴書盈知道雪珂為了那個婚禮,消沉過一陣子。但,雪珂又在別處找到了她的英雄。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書盈以她的母性,敏銳的觀察過唐萬里,以她的女性,更深刻的觀察過唐萬里。她接納了這孩子,心底唯一亮起的紅燈是“太年輕”。年輕往往會造成很多錯誤,她嫁給遠航的時候才十九歲。不過,她沒有做任何表示,唐萬里或者不夠英俊瀟灑,但他的的確確是優秀而迷人的,尤其他那頗富磁性的歌喉。她真喜歡聽他用自編的“民歌”(為什麼學生歌曲偏偏叫“民歌”,搞不懂!)低低柔柔的唱:
“聽那細雨敲著窗兒敲著門,
我們在燈下細細譜著一支歌,
如果你不知道幸福是什麼,
且聽我們低低唱著這支歌!“
讓那孩子幸福吧!四十歲的女人沒有故事,四十歲女人的故事都寫在子女身上。這天,下課以後,雪珂發現家裡的杜鵑花開了。她從不知道杜鵑花有這麼多的顏色;客廳裡是大紅的,陽臺上是金黃的,自己臥室裡是粉紅的,母親房裡是純白的。杜鵑,嗯,她在房裡跑來跑去,到處找尺找鉛筆找刀片找繪圖儀,要畫一張廣告海報。唐萬里盤膝坐在地板上,只管調他的吉他弦,兩條腿盤在那兒還是顯得佔地太廣,雪珂好幾次要從他腿上跨過去,他就舉起吉他大聲喊叫:
“不許從我身上跨過去!會倒楣的!”
怎麼有這些怪迷信?二十歲的世界裡有時也有上百歲的迷信。有天,書盈發現兩個年輕人猛翻一本姓氏筆劃學,為了給合唱團取名字。取名字前居然要算筆劃是否大吉大利。
“杜鵑,”雪珂嘴裡在喃喃自語。“杜鵑口香糖,怎麼樣?”雪珂忽然問唐萬里。“少驢了,沒有人用杜鵑當口香糖名字,”唐萬里說:“怪怪的!”“怪怪的才好呀!”雪珂說:“這叫出奇制勝!”
學校里正在教廣告學,雪珂主修電視廣告,整天把廣告句子背得滾瓜爛熟。“我問你,七七巧克力不是也很怪嗎?琴口香糖不是也怪嗎?你知道夢17是什麼?”
“是一支歌!”唐萬里叫著。
“去你的,是一種化妝品!”
“好吧!你就製作你的杜鵑口香糖!我幫你想廣告句!”唐萬里歪著頭,撥著弦,順口唸著:“杜鵑有紅也有白,杜鵑有黃也有紫,吃片杜鵑口香糖,包你馬上翹辮子!”
“什麼?”雪珂大叫,撲上去抓著唐萬里的胳膊亂搖亂晃:“你說些什麼鬼話!”“吃了你的杜鵑口香糖,不中毒中得翹辮子才怪!”唐萬里笑得跌手跌腳,連鼻樑上的眼鏡都搖搖欲墜。他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爽朗,使雪珂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兩人笑得在地板上打滾。然後,唐萬里推開雪珂,正色說:“別鬧我了,我們巨龍合唱團下星期六要上電視,讓我編好這個譜!”他撥著弦,又哼哼唧唧起來。雪珂在地板上鋪了一張大圖畫紙,爬在地上猛研究她的“杜鵑口香糖”。唐萬里編譜顯然編得不太順利,一會兒,他就放棄編譜,在那兒唱起歌來了。唱“龍的傳人”,唱“秋蟬”,唱“今山古道”,唱“歸人,沙城”。
“細雨微潤著沙城,輕輕將年少滴落,
回首凝視著沙河,慢慢將眼淚擦乾……“
雪珂無法專心做功課了,她爬在地上,用手支著下巴,轉頭瞪視著唐萬里。“唐萬里,我問你!”她正色說。
“什麼?”唐萬里回頭看她。
“這支歸人沙城啊,實在很好聽,”雪珂說:“但是,它到底在說些什麼?輕輕將年少滴落,怎麼滴落呀?我就搞不懂這些文字,你一天到晚唱,也解釋給我聽聽看!”“唔,嗯,哦,”唐萬里連用了三個虛字,聳聳肩。“歌詞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
“不行!”雪珂固執的。“你把意會到的,講給我聽聽看!”
“好!”唐萬里點點頭,很嚴肅的樣子。“這支歌很蒼涼,把‘年少’的無奈全唱出來了。”
躲在臥室裡的裴書盈坐不住了,只知道有“年老”的蒼涼和無奈,竟不知道年少也有蒼涼和無奈。她悄悄站起身子,悄悄走到房門口,悄悄注視著那對年輕人,倒要聽聽他們的解釋。“細雨微潤著沙城,表示天氣涼了,下雨了。”唐萬里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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