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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皇帝揮退安南使臣,問大殿之中的諸臣:“使臣阮景真來,說黎蒼願意迎回舊主,且要朕歸還寧遠、思明兩地,諸卿如何看呢?”
之前安南陳氏王朝傾頹,陳氏宗族被黎蒼父子幾乎殺光,而黎蒼篡位之時,正是靖難的時候,所以沒有報聞——而皇帝即位後,黎蒼上表,詐稱陳氏絕嗣,祈求封他為安南國王。
當時沒有看出問題來,皇帝就封了黎蒼做安南國王,不過第二年,陳氏宗族倖存的老國王之孫陳天平投奔了來,說黎蒼如何篡位,知道了真相的皇帝遣使詰責,如今使者帶著安南的使者回來,說黎蒼願意迎回陳天平。
諸臣靜悄悄地,並沒有人敢說話。
因為怎麼說都不對。這位黎蒼篡奪王位沒錯——但是大家不敢明著說他篡,因為皇帝也是篡位。皇帝也挺有意思,自己就是個篡位的人,他卻相信黎蒼能把得到手的王位交還出去這種鬼話,就好比如今建文忽然出現了,皇帝能把自己屁股底下這張椅子再交還回去嗎?
所以大家都不說話,於是皇帝就決意將陳天平送還,同時加封黎蒼為郡公。
這安南的事情說完,皇帝又說了市舶司的事情,因為如今貢使漸漸多了,皇帝在福建、浙江和廣東設了三個市舶提舉司,分別是來遠、安遠、懷遠。
市舶司的主要職責是根據舶商的申請,發給出海貿易的證明(公驗﹑公憑),對準許出海的船舶進行檢查,察看有無挾帶金銀、銅錢、軍器、馬匹、人口等違禁之物,船舶回港途中,派人前去封存貨物押送回港;抵岸後差官將全部貨物監搬入庫並對全體船員進行搜檢,以防私自夾帶舶貨。對進出口的貨物實行抽分制度,細色(珍貴品)十取一,粗色(一般商品)十五取一。另徵收舶稅﹐三十取一。之後才發還舶商自行出售。對於來中國貿易的外國商船﹐市舶司也採取類似的管理辦法。
這種海關制度是相當合理的,同時收益甚多。只不過夾帶這種東西,相當普遍,如今更是有外國商船夾帶蘇麻離青料進來,這種料子明顯不是專供皇家的,而是要賣給其他人的——這一點自然讓皇帝很生氣。
“蘇麻離青已經禁榷,”皇帝嚴肅道:“民間燒窯不能燒這個,朕三令五申過,這一船大食商人雖然沒有說要賣給哪一家,但是朕已經知道,有人陽奉陰違,敢私底下燒造青花瓷,朕這麼幾年來,對你們真是太寬容了!”
他說著,目光就朝著諸王站著的地方望去。
這幾個滯留在京城之中的藩王們,有的面色如常,有的卻面色蒼白。
谷王朱橞背後漸漸析出了汗來,他雖然低著頭,卻能感受到來自皇帝的威嚴的目光。他心中暗罵了一聲,市舶司的官員明明被他打點好了,不知道如何又出了紕漏——他走私了許多船隻了,這一次,皇帝卻沒有再寬容他。
“還有什麼事,”皇帝今天心情不太好:“沒事就退朝!”
陳瑛微微乜了身旁之人一眼,這人立刻知意,上前一步道:“臣御史王得春,有本要奏!”
“拿來。”皇帝一揮手,旁邊的李興就將奏本接了過來。皇帝開啟一看,不由得皺了眉頭:“彈劾錦衣衛指揮僉事張昶有莊園若干,私蓄樂伎,服侍珍玩,奢靡過於品秩——”
這算是什麼罪名,如今的靖難勳貴、親戚之家,哪個不是比這更過分,就像定國公徐景昌,他爹是徐皇后的弟弟徐增壽。當年徐增壽一直為燕王通風報信,金陵城破之日被建文帝手刃於金殿之上,燕王進城之後撫屍大慟,追封為世襲罔替定國公,由其長子徐景昌承襲。徐景昌年紀輕輕就到了人臣之極,還能有啥追求?就是變著法子玩唄。
上個月還跟趙王高燧鬥了一把蟋蟀,據說押了四萬兩白銀——皇帝也是有所耳聞的,與這相比,張昶的這一點點逾越,算個什麼呢?
“吃飽了撐的!”皇帝怒道:“你們御史,沒別的事兒彈劾了嗎!朕看應該把你們發放出去,巡視天下,別一天一雙眼睛只盯著勳貴!”
皇帝怒氣衝衝地走了,陳瑛微微鬆了口氣。他環視四周,張昶的品秩還不夠來上朝的,紀綱的品秩倒是夠了,只是他今兒沒來,具體在什麼地方,陳瑛也是知道的,就在京郊張昶的別院之外。
皇帝下了朝之後,在乾清宮裡批了兩個多時辰的奏疏,起身到了坤寧宮裡。他見到張昭華也在,不由得想起了王得春的奏疏,隨口道:“今日有人參奏你長兄服飾器具逾制——”
張昭華卻大驚失色,急忙跪在了地上,請求皇帝的寬恕。
“起來吧,”皇帝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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