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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順香大嬸被嚇得癱軟倒地,剎那間,嘰嘰喳喳的場面立刻鴉雀無聲。
“老婆子,你乃們的(湘西方言,“怎麼”的意思)了?”立雲大叔大聲地喊著。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自找的。”
“唉,善惡終有時。”
“怪不得人嘎(湘西方言,“別人的意思”),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對自己的男人嘎(湘西方言,“丈夫”的意思)都乃麼(湘西方言,“那麼”的意思)下得了死手,對完(湘西方言,“我”的意思)這些外人,不是一哈斃命?”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蔫們(湘西方言,“你們”的意思)都莫乃們港人嘎噠。看看,人嘎都倒在地上了哈。”饒零灌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就蔫(湘西方言,“你”的意思)有同情心!站一邊玩泥巴替。”淑珍對饒零灌兒翻了一下白眼說。
“老婆子,你快點起來哈。”立雲大叔話音帶著哭腔。
順香大嬸不僅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而且,還知道這次自己丟盡了顏面。幾次她想自己站起來,可是,雙腿就是不爭氣,軟綿綿的,硬是站不起來。
此時,最可憐的數立雲大叔了。
他想把順香大嬸拉起來,無奈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本來就骨瘦如柴,像根竹竿似的。再加上,他流了那麼多血,身體晃晃蕩蕩的,倘若刮一陣狂風,準會把他吹走。如果不是做生產隊會計,就他這身子骨,和女勞動力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一個女勞動力,難怪大家叫他“花腳漢”、“氣管炎”(諧音,妻管嚴的意思)。然而,順香大嬸和他剛好相反。臂壯膀圓、五大三粗,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說話像打雷似的。除了求枝大嬸敢和她作對外,生產隊的其他婦女沒有一個人敢招惹她。為此,人們背後給她取了一個“母老虎”的外號。
“老婆子,蔫莫怕,如果要坐牢,老頭子完陪蔫去。如果要槍斃,完替蔫挨槍子兒。”
立雲大叔的一席話,順香大嬸既感動又悔恨。感動的是他那麼愛著自己,同時,悔恨自己平常對他喲五喝六的,無論人前人後沒看他一點面子。
立雲大叔拉了很久,還是沒有把她拉起來。而自己已經累得氣踹噓噓、筋疲力盡了。他實在是沒辦法,又不好意思叫人幫忙,於是,索性一屁股也坐在地上。
“大叔,蔫的腦殼疼不疼?”軍寶摸著立雲大叔的頭說。
“乖孩子,大叔不疼。”
“蔫和大嬸乃們坐在地上?好冷的。”
“不冷。軍寶,蔫乃們沒去上學?”
“今格兒(湘西方言,“今天”的意思)老師到公社開會替噠,放假兩天哈。”
“哦,完(湘西方言,“我”的意思)秋寶乃們沒回來?”
“完(湘西方言,“我”的意思)和靜平一起回來的。”軍寶說,“他和彪兒、三寶兒在學校打得螺(湘西方言,“陀螺”的意思)。”
“軍寶,你替玩。”
軍寶站起來,旋風般地向大隊部方向跑去。
“蔫(湘西方言,“你”的意思)兩口子坐在地上比勢嗎?乃們就不怕丟人哈!”顯貴牽著軍寶走近立雲大叔說。“民兵營長調查清楚了哈,就mB那麼大點事兒,看把蔫們嚇的,乃們乃麼沒滴格用(湘西方言,“你們怎麼那樣無用”的意思)。”
順香大嬸聽了顯貴的話,屁股上安了彈簧似的,“嗖”地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後,像老鷹拎小雞似的,一把把立雲大叔從地上拉起來。
“順香,蔫孩子都那麼大了,應該成熟了哈。”顯貴對順香大嬸說,“蔫看看蔫(湘西方言,“你自己回頭看一下你”的意思),今天鬧了幾次?該鬧夠了。”
“額……”順香大嬸點了點頭說。“謝謝湯書記。”
“你再不要給立雲同志惹禍、搞些麻煩了哈,我就燒高香了。”
順香大嬸終於明白了,她犯下那麼大的錯,大隊部不僅沒有給公安局報案,甚至向公社報告時,他絕對是說盡了好話,幫忙斡旋才有這樣的結果。她清楚地記得:一年前,楊柳大隊的汪鳳英和她老公斗嘴時,失手把她老公打傷了,被公安局拘留了半個月。順香大嬸想,今天自己的行為和楊柳大隊的汪鳳英完全一樣。如果湯書記不是看在自己男人嘎立雲的面子上,警察早來抓人了。想到這裡,她第一次拋給男人嘎立雲一個溫柔的眉眼。
當立雲和順香四目相對的剎那,立雲頓感受寵若驚地說:“孩子他媽,快謝謝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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