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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管理不善的廁所的味道,剽悍凌厲而真實厚道,彷彿萬物生長著的田野。

我從小喜歡各種半透明的東西:藕粉,漿糊,冰棒,果凍,玉器,文字,面板白的姑娘的手和臉蛋,還有高粱飴。但是自從知道飴糖廠能冒出這種臭味之後,我再也不吃高粱飴了。飴糖廠旁邊是中國雜技團,不起眼的一棟樓,從來沒有看見有演員在樓外的操場上排練,可能演員們也怕飴糖廠的臭味吧。我們上課的時候,總覺得雜技排練應該是充滿風險的事情,時不常就該有一兩個演員從雜技團的樓裡摔出來,打破窗戶,一聲慘叫,一灘鮮血,一片哭聲,然後我們就跑下教學樓去湊熱鬧,然後救護車呼嘯而至。但是,高中三年,這種事情一次都沒發生。雜技團北邊是假肢廠,做胳膊、腿之類的東西,塑膠的、矽膠的都有。劉京偉硬逼著我和張國棟晚上翻牆進入假肢廠的倉庫,偷了好幾條胳膊和大腿,“積穀防饑。”劉京偉說,“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像老流氓孔建國那樣苟且善終的能有幾個?這些胳膊大腿雖然不太吉利,誰知道哪天你我就用得上。”劉京偉說著話的時候,意色蕭然,還用了不少成語,正統的科班教育還是有潛移默化的作用。我和張國棟互相看看,都忙說:“你留著用吧。你全都留著用吧。”回到我的房間一看,發現錯拿了兩條女人的大腿。以為是大號的男人胳膊,黑燈瞎火的,就拿回來了。劉京偉很大方,說:“秋水,你瘦,你留著用。”我說:“張國棟也瘦,留給他用。要不你以後需要換胳膊的時候,就換上這兩個女人大腿。再打架,如果是比你瘦的色狼,以為你一個左勾拳,其實你是一個撩陰腿。百萬人裡,也就有一兩個人能打得過你,西山的大法師也打不過,萬一要是遇上你打不過的,你也不急,你四足著地,你就是人頭馬,人頭馬一開,好運自然來。你發足狂奔,北京吉普也追不上你。”劉京偉說:“我靠。”張國棟想了想,補充一句:“我靠,也。”

雜技團南邊是三里屯汽車配件一條街,北京街上被偷的車都在這裡變成零件,然後一件一件賣掉。我們和這裡的壞哥哥們都很熟,劉京偉的理想就是加個磅,參股開個汽車修理和配件店。劉京偉愛車,特別是一種美軍叫做悍馬的吉普,像卡車一樣大小。我和張國棟一致認為,只有小男人才會愛上那種車,因為用進廢退,女孩坐上這種車,沒勁的男人也能讓她們興奮來高潮。劉京偉後來盤踞安徽,成為民營企業家造車的先驅。“這個生意太好賺了,四個軲轆,圍一圈鐵皮就能跑,就有人搶著買。”劉京偉在電話裡興奮地對我說,那之後一 兩個禮拜,他就被姦殺在自己旗下五星級酒店的浴缸裡,浴缸裡撒滿了玫瑰花瓣。老流氓孔建國的修車攤子就在三里屯北街和南街的交匯處,當時還沒有那個巨大的扎啤杯子形狀的售貨亭。他一點也不上心生意,我去找他玩,他就問我:“你看我這‘修車’兩個字寫得怎麼樣?別撇嘴,名家的手筆,行楷,雖然沒有啟功、舒同有名,但是其實功夫高出很多。我坐著等活兒,擋著‘車’字,旁人只看見這個‘修’字和‘修’字之下的我。有天一個大和尚路過,問我修什麼,以為我在修身養性。還有兩個學中文的老外,問我想不想和他們一起去做行為藝術。讓我什麼都不用改變,還是這‘修車’二字,還是我這張臉和工作服,地點改到天安門,他們倆都脫光了,一人裝作前車軲轆,一人裝作後車軲轆,我用改錐修理他們。”老流氓孔建國要是上心生意,早就招呼我們把圖釘從工人體育館北門一直撒到朝陽公園南門了,而且要路兩邊都撒。老流氓孔建國有個打氣筒,鋥亮,打氣手柄兩端還鑲了西漢老玉劍首,玉色青白,紅褐色沁,古色古香。平時藏著,誰也不借,只有漂亮的小姑娘來打氣,他才拿出來,自己不打,讓小姑娘打,自己點一棵“大前門”煙,看小姑娘在陽光中微風中細雨中奶上奶下臀起臀落,然後再把打氣筒善而藏之。老流氓孔建國說,他看姑娘如何打氣就能斷定其人品好壞,是否宜室宜家,我以後有了女朋友一定讓她來這裡打氣,老流氓孔建國答應給免費鑑定。後來騙了翠兒來,老流氓孔建國氣筒子都忘了收了,在陽光裡微風裡細雨裡說翠兒是神品,嵌了老玉的氣筒子扔在土路上。朱裳眼睛好,離三十米看見他的修車攤,嘟囔了一句:“老流氓。”然後就拉我到別處打氣去了。

朝陽醫院門口的水果攤生意興隆,病人平常吃不著的水果得病之後都吃著了。一兩個看攤的發小瞅見我,老遠地打招呼:“土鱉,又被老師趕出來了?”

“老師讓我幫你盯攤,讓你回去補課,從初一補到高三,然後讓你參加高考。”板車上有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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