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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在殿上,楊太后不好細問趙昉究竟是怎麼同那顧延章認識的,然而看下頭吵得厲害,忍不住就想起方才範堯臣舉薦顧延章的時候,孫卞、胡權二人跳得出來,嚷嚷著不肯放人的場面。

為著這一個,兩邊搶得這樣兇,連先帝也是又誇了又誇的,其人難道有著三頭六臂?

楊太后一時也起了好奇心。

也不知道那“顧卿”,是個怎麼樣學深才高的大臣。

又是狀元郎,又曾斷奇案,一面想著,她已經在腦子裡勾勒出一個成熟穩重,老於政事的中年儒士形象來。

等到回過頭,一看下頭,竟是早不止原來那四人在吵,不知何時,自班列當中已是一人又一人地站得出來,為著導洛通汴是否可行,吵得面紅脖子粗的,偏偏沒有一個拿得出什麼佐證。

下頭人誰也說不了對方,自然更說服不了楊太后這個看客。

她認真聽了半日,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泰半是聽不懂的,頓時也有些厭倦起來。

吵吵吵,都說女人家愛耍嘴皮子,明明這些男的要嘴碎多了!翻來覆去,舉古列典的,個個說得出來,都是一口絕對,一口篤定,彷彿只有自己說的全對,可仔細聽來,沒有一個是有憑據的,全是一廂情願的猜測。

她聽得煩,眉頭一擰,張口就打斷了正在說話的一個官員,對著距離自己甚近的黃昭亮叫道:“黃相公!”

黃昭亮已是退回了班列,聽得楊太后喚他,有些吃驚,連忙出班道:“太后有何分派?”

楊太后道:“你說那導洛通汴之事不可行,可有什麼證據?”

黃昭亮的臉登時就有些冷了下來。

若是趙芮在,他當殿就敢甩臉色,可當對著楊太后,許多話就不好再說,只得耐著性子道:“太后,並非導洛通汴之事不可行,可是時間不足,又將耗費人力、物力太多,而清淤之事,說是能澤被良田,可新築田畝,未有三五年養護,不過是下等田而已,然而為了清淤,黃河改道之時淹沒的良田,卻不知凡幾,為一百下田而損一萬良田,如此這般得少失多之事,為何還要執意而為?”

楊太后便看著範堯臣道:“可是範卿家方才已是說了,他保舉人來做此事,必不會出得疏漏。”

範堯臣還未說話,黃昭亮已是轉頭看向了他,面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忍耐之色。

他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很可笑的事情一般,先看了一眼範堯臣,復又轉頭看了一眼楊太后,道:“太后,且不說範參政本人……”他一面說著,一面學著方才範堯臣的樣子,轉過身去看著提刑司的方向,“便是去問那顧延章,引洛通汴之事,他若是按著範堯臣的舉薦接得下來,究竟敢不敢說一聲‘必不會出得疏漏’?”

黃昭亮一言一語,鏗鏘有力,其中還夾著濃濃的嘲諷之意,叫人想要忽略也不能。

楊太后順著他的回頭,也跟著便往後看了看,逮了這個機會,終於可以揚聲問道:“誰人是顧延章?”

文德殿甚大,文武官員也眾多,然而聽得黃昭亮方才那一番話,眾人早已心有所感一般,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到聽得楊太后問話,更是個個如同看熱鬧不嫌勢大一般,跟著或回頭、或抬頭、或轉頭地跟著看了過去。

——那顧延章,原本不是楊、陳一黨嗎?

後頭好似為了進京,同陳灝鬧翻了,只好進了提刑司,正與胡權做搭手,聽聞近日來與孫卞走得甚近。

怎麼忽然又搭上了正同孫卞爭長短的範堯臣?

為了搭上範堯臣,居然敢接下導洛通汴一事,這是為了前程,連命都不要了罷!

汴河乃是京城命脈,百萬軍民俱是仰仗這一漕水而活,也年年都因這一漕水而累,是以只要是在京官員,幾乎沒有不能就水利之事說上兩句的。

範堯臣的導洛通汴,並不是什麼才提出的新鮮事,前朝就曾有人言及,只是正如黃昭亮所說,難度太大,為了截留黃河水,必須開鑿廣武山十數丈,所費力氣太大,又兼黃河改道、洛水引流之後,很大可能新的河道會吞噬良田,正因此如,此番提議已是被人打得回去。

明明知道不可為,明明曉得將來出了事情,必要背鍋,這顧延章,又是何苦?

甚至有幾個站在前頭的官員,已是在心底裡嘆息起來。

何必呢。

原本同胡權一起幹得好好的,這半年來,提刑司做出了不少事情,很得人矚目。

正手主持,副手主事,這顧延章本就是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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