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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駐紮的營地原本距離梁炯叛部足有兩三個時辰的路程,趁著顧延章等人去勸降的時候,張定崖也沒閒著,帶著兵往前推到了特磨洞中南方向的一處平地,距離梁炯一部的山峒不過只有十多里了。
這一廂官軍在光天化日之下領著兵往前行,叛軍的探子自然不會沒有察覺,然而他們卻一直沒有動靜,便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回得營帳已是天邊擦黑,顧延章說了一回梁炯等人的答覆,眾人登時議論紛紛。
“還是打一場罷!才好以打促降!”保安軍中一名領兵的軍將叫道,“不打一回,倒叫叛兵得意,還以為朝廷怕了他們!”
他話剛說完,另有一人便劈聲駁道:“梁炯又沒說不降,只說想一想,你這般一打,本來想要降的也不降了!”
這一回帶來的兵士當中,保安軍同荊湖廂軍各佔一半,另有極少量原本廣信軍中的老人,前者作為主力,後者卻是來勸降的。
對於保安軍同荊湖廂軍來說,只有打了仗,他們才能有封賞,可對於後者而言,梁炯是友人,也是舊日同僚,自然不希望當真打起來,畢竟一旦兵戎相向,刀劍便不長眼了,當真會叫廣信軍中那等從前同袍再無出路。
帳中商議了片刻,張定崖作為領兵之將拍了板,打算叫峒中先思量一日,再去催問。
這一等就等了兩天,待得張定崖已是下定決心,如果梁炯叛部再無迴音,便要攻上山去了,卻不想正在此時,斥候終於來回報,道:“張都監,顧勾院,外頭來人了!”
來者叫顧延章十分眼熟,乃是前一日在白虎堂中見過的一名兵士,當時便坐在梁炯的下首,看起來在叛軍當中有些地位的模樣。
顧延章同張定崖並排站在兵營門口,見得此人,不由得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鬆了一口氣的意味。
梁炯……應當是降了,不然不會這般行事。
果然那人行得近了,很快便叫人瞧見他乃是自縛雙手於後背,脖頸間卻是用白布綁吊著一柄空空的劍鞘,見得營門口的二人,又見得後頭站著的許多軍士,先是行了一禮,方才大聲叫道:“還請張都監、顧勾院再行說一回,若是我等歸降,是否皆能免於一死,全數只流放去延州邊境屯田!”
張定崖立時轉頭看了顧延章一眼,見得對方對自己點了頭,方才對那人道:“廣信軍所有叛兵,除卻禍首,皆能保住性命,此乃陳節度所言,勿用疑慮。”
那人聽得張定崖所說,卻依舊站著不動,把眼睛看向了顧延章,又大聲道:“昨日顧通判曾在堂中作保,可是作數!”
顧延章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道:“顧某昨日以身家性命作保,廣信軍中所有叛兵,除卻魁首,皆能免於一死,此話永世不變,異日若是有所差池,天地共誅,我自將項上人頭奉上!”
又道:“至於流放之地,還待朝中相公商議,且不說陳節度已是為爾等盡力爭取,顧某也同張都監早一併上折,請天子從輕發落。”
他說能保住叛軍性命的時候,話語斬釘截鐵,可說到後頭流放之地的時候,卻給自己留了餘地,並不將話說死,這般做法,雖叫對方有些失望,卻也覺得並非一味誇口承諾,反倒心中更信了一分。
那人深深吸了口氣,又把頭轉向了張定崖。
張定崖跟道:“我也以項上人頭作保,如若他日有變,天誅地滅!”
那人聽得二人承諾,終於上前幾步,雙膝跪於地面,又將頭頸俯下,把脖頸間掛著的空劍鞘搭在地上,大聲道:“還請張都監、顧通判記得今日所言,我廣信軍中三千同袍,數千家人,命皆繫於此,若他日有變,做鬼也不會放過!”
他的口氣雖然聽起來極為強硬,可仔細深究,到底還是無奈。
做人的時候都管束不住了,等到做了鬼,又怎麼能“不放過”?
然則無論如何,廣信軍的叛兵們終於還是降了。
一路行來,無論是張定崖,還是顧延章,都多有忐忑。
畢竟他二人只帶著兩千餘人,無論兵力,還是對廣南氣候、地理的熟悉程度,其實比不上樑炯叛部,當真打起來,初時肯定不是他們對手,更毋論這一處還在廣源州,形勢複雜,稍不小心,要是引得交趾異動,那就是惹到了大麻煩。
能不戰而降,自然是好的,可顧延章一面看著張定崖上前受降,一面卻覺得有些奇怪。
聽得來人的口風,是壓根不把梁炯的性命當回事了。
然而這又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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