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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覺得又活了過來。他欣然入座,感受到了說不出的安穩,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孫策含笑看著田疇。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他卻對田疇並不陌生。太史慈每隔幾天就有訊息來,多次提到田疇,知道田疇遲早會出現在他面前,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眼前的田疇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精神疲憊,還有些說不出的惶恐,看起來格外脆弱。
田疇稍微吃了一些點心,墊了墊飢,隨即奉上太史慈託他帶來的公文。孫策接過,放在案上,手按在木盒上,手指輕拍,卻沒有開啟看。
“子泰到此,想必子義已經大獲全勝,具體經過稍後再說,子泰不妨先說要緊事。”
田疇盯著孫策看了兩眼。孫策面帶微笑,眼神清澈,自有一股看透人心的睿智,甚至還有一些戲謔,卻不讓人覺得過於銳利。從在島上看到魚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太史慈的用意,卻沒想到孫策與太史慈如此默契,連公文都沒看一眼,就知道他趕來有其他的事要談。
君臣相知若此,何敵不克?
田疇收斂心神,躬身再拜。“疇不遠千里,翻山越海,是有一事要向君侯請教。”
“子泰言重了。請教不敢當,你我各抒己見,互相切磋吧。”孫策笑眯眯地說道:“子泰文武兼備,又熟諳幽州風土人物,心懷大仁,這麼急著趕來,想必是為了子義的化胡策吧?”
田疇微怔,有些詫異地看了孫策一眼。孫策名策,禮儀忌諱當面直呼其名,一般都會用別的字代表,尤其是孫策已經貴為吳侯,又有問鼎天下的意思,臣子避諱已經成為一個毋庸言明的默契,太史慈即使是在背後提及也不會直言“化胡策”,而是用“化胡之計”、“化胡之論”代替。孫策卻直言“化胡策”,這讓他不太好接。孫策可以說,他不能說,否則便有冒犯之意。
“君侯所言正是,我與子義就化胡之計有些分歧。”
“說來聽聽。”
田疇定定神,將自己和太史慈爭論的經過一一說來。他說得很直白,沒有引用一句經典,就事論事,將他反對太名慈的理由解釋得清清楚楚,還做了一些拓展。這一路上,他雖然身上海上,心神不安,卻還是做了一些準備,此刻侃侃而談,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君侯是江東人,江東古稱吳越,是楚國故地,再往前,又是百越聚居之地。君侯可能會覺得既然百越之人能為華夏之民,則塞北之胡亦可。然則大錯特錯。何也?江東雖與中原殊俗,卻皆以農耕為主,安土重遷,一旦力不能敵,則不得不俯首稱臣,舍此無以安身立命。塞北之胡則不然,他們逐水草而居,沒有固定的家鄉,利則蜂聚而進,橫行燕山之南,深入河朔。不利則四散而走,退居漠北。縱使千里盡失,於他無所失,於我無所得,不過徒傷士卒『性』命,空耗錢糧而已。戰不數年,胡人縱有小傷,而我已經國力空虛,不能再戰矣。漢武之時,衛霍橫行漠北,大小數十戰,漠北一時為空,匈奴人也因此虛弱,可是北疆卻未能因此而安。君侯欲建千秋功業,然則以此觀之,有何功業可言?”
田疇停下來,喝了一口水,讓孫策有個思考的時間。
孫策眉梢輕揚,打量著田疇,興趣更濃。田疇是讀書人,但他剛才這番話可沒有一點讀書人的酸腐氣,完全是就事論事,頗有見識。尤其是他對南北不同地理環境的對比,更能凸顯化塞北之胡的難處,頗有說服力。以他的經歷而言,這是難能可貴的卓見,不亞於很多久歷政事的官員。
這是一個非常務實的讀書人,不僅能坐而論道,還能起而行之。更難得的是他對富貴沒什麼興趣,凡事趨義而行,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對這樣的人,可以以理服之,不能以力服之。只有真正說服他,才能讓他為己所用。
太史慈安排他來,自然是對他寄予厚望。
“子泰,你說的很有道理,塞北之胡與江南之越的確不同,不可一概而論,不能東施效顰,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塞北之胡雖然難化,卻不得不化。”
。妙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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