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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用明黃色赤線騰龍滑絲錦被遮住自己的身體,凝視著窗上一小塊被雨淋溼的旋羅絹的窗紗,那種半乾半溼的痕跡像某種開到糜爛的植物,散發著香氣燻人而行將枯萎的氣味。她的心緒煩躁而恐懼,有個念頭秘不可示地轉過,年過四十的皇帝,開始出現衰老的跡象。
皇帝繃緊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鬆弛下去,成了一攤軟綿綿的滑膩的肉。養尊處優多年,皮肉是光滑而富有彈性的,夾雜著力不從心後汗水黏膩的氣味。她情不自禁地哀傷起來,對著這個比自己大了七歲的男子,可是,這樣的情緒她又怎敢流露。終於,剋制住心神,極盡所能地柔聲道:“皇上日理萬機,是太累了。”她替他掩好被子,“皇上,先睡一會兒歇一歇吧。”
皇帝把身體翻轉過來,仰面朝著空茫無跡裡的一點兒,嘴唇顫動著,搖著頭說:“不是不是,我不相信。”
皇帝一向自重身份,對尊卑之分極為看重,很少在旁人面前自稱是“我”,便是如懿陪伴他多年,在登基後的日子裡,也極少極少聽他這樣自稱。
他靜了靜,向外呼喝道:“李玉,李玉!朕的參湯呢?”
這樣的呼喊含著某種暴戾的氣息,李玉不知就裡,忙端著參湯上來。皇帝一口氣喝了,將琺琅戧金蓋碗狠狠砸了出去,喝道:“滾出去!”
李玉嚇得連滾帶爬出去。皇帝還未等他將沉重的殿門合上,便再度翻上了如懿的身體,低低喝道:“再來!”
這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皇帝的手勢很用力,像發了狠勁在宣洩著什麼似的。半透明的霞影紗帳下,被子上的騰龍彷彿是活的,纏繞著一個女人飽滿的軀體。如懿忍著身上傳來的痛楚,用力地咬住嘴唇,把那種聲音變得更像是一種隱忍的不能剋制的呻吟。她無法感受到歡悅的來臨,只能死死盯著帳頂。微弱的燭火照在那帳上,上頭所繪碧金紋飾,便泛起如七寶琉璃般的華彩。
那樣的璀璨奪目在夜裡看來像是銳利的芒刺,直刺入心似的。如懿一根一根數著穗子的數目,來抵擋無計可施後的迷茫。良久,皇帝的精神氣也沒被那一碗參湯喚回來,他癱下疲軟的身體,虛弱而敷衍地親了親如懿的耳垂:“你來。”
如懿是懂得這句話的含意的,所以當她的唇吻上了皇帝的身體時,只覺得一把緋色的火影顫抖著在自己的血液裡焚燒起來,恍如野火,把濃濃的夜色焚成了**的豔嬈。
然而,是徒勞的。這把火終究沒燒到皇帝的體內。最後,連皇帝自己也不耐煩了,推開了她,側轉了身。寢殿裡很靜,連平緩而遲鈍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皇帝不知是不是睡著了,他身上滾熱的氣息逐漸散去,只剩下了冷汗流淌過的跡子,溼嗒嗒地膩。如懿摸索著悄無聲息地換上了寢衣,裹著被子蜷縮成一團。偌大的床帳裡,溢著一暈一暈昏黃的光,那寂寞和空虛也是一暈一暈地盪滌著,逐漸湮沒了帳內的全部空隙。
如懿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倚在枕上暗自神傷。窗外的紗繡宮燈在夜來的風雨中飄搖不定,而庭院裡的枯得有些蜷曲發黃的芭蕉和滿地堆積的黃花上響起一片沙沙之聲。這樣的雨夜裡,許多曾經茂盛的植物都在靜靜等待腐爛。
如懿黯然地想,原來好時光就是這樣逝去的。不僅是精力,亦是**的頹靡。而她,竟然也和他這樣慢慢地步入了不可預知的衰老,一步步走向白頭。她這樣念著,轉過身,從背後擁住皇帝,很想對他傾訴,他會老,她亦會老。男歡女愛的歡愉終有一日會在他們身上逝去,那並不要緊。所謂的相濡以沫,並非只是以體液彼此溫潤。如果可以,絳紗帳內的十指相扣,並枕而眠,一夜傾談,更能於身體痴纏的淺薄處,透出彼此相依為命的深情。
只是這樣的話,她如何敢說。尤其是皇帝良久後寥落的一聲:“如懿,朕是不是老了?”
她只得愈加緊地擁住他,溫言道:“不。皇上只是為國家大事操心,太累了。只要慢慢養著,你的精神會回來的。”
的確,皇帝這些日子是忙而累的。自從七月河南陽武十三堡黃河決口之後,皇帝便重新起用備受貶斥的慧賢皇貴妃的父親高斌赴河南辦陽武河工。這似乎意味著高氏家族的復恩之兆,高斌自然是盡心竭力去辦這一樁河南陽武黃河決口合龍的辛苦差事。
前朝的事錯綜複雜。如懿雖然不喜高斌的復起,但也習慣了不輕易表達。皇帝倦倦地追問了一句:“是麼?朕只是累了而已麼?”
如懿用力頷首道:“自然。嘉貴妃不是又懷上身孕了麼?皇上怎麼會老呢?”
皇帝虛軟地點了點頭,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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