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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穿著囚服,身上有道道乾涸血痕的汪修齊被獄卒攙著,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大堂。 行走間,手銬腳鐐嘩啦啦作響。 一進大堂,獄卒蔡七顧不得還未站穩的汪修齊,撲通一聲跪倒: “屬下蔡七,拜見部堂大人、俞將軍、徐師爺。” 汪修齊失去攙扶,身子一歪,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臀部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剛剛癒合的傷口頓時崩裂,鑽心的疼痛襲來,讓他差點忍不住痛撥出聲。 但是他還是咬住牙關,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滑落。 用雙手撐著地面,努力很久,才顫顫巍巍地又爬了起來,臉上滿是倔強之色。 “稟三位大人,小人苦口婆心勸了一夜,這小子終於開竅了,說是願意寫勸降書。”蔡七面帶喜色,迫不及待地就開始邀功起來。 俞大猷目光灼灼,心裡暗歎,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傲骨,是條漢子。 可是轉念一想,又心生疑惑,既然這麼傲氣,為何又要寫勸降書呢? 徐渭看了一眼剛才汪修齊掙扎爬起時在地磚上留下的淡淡血痕,皺了皺眉頭,對蔡七開口道: “把他的手鐐腳鐐去掉。” 蔡七一愣,原以為會得到的誇獎並沒有到來,而是要給這個賊子解開鐐銬。 雖然心有不滿,但不敢怠慢,連連稱是,不情不願地把汪修齊的鐐銬解了去。 弄完這一切,蔡七見汪修齊站地更直了,頓時心頭火起,大聲喝道: “參見大人,還不跪下!” 汪修齊斜瞟了蔡七一眼,邊揉著被鐐銬勒疼的手腕,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有秀才功名,按《大明律》,面見上官無需跪拜。” “好賊子,還敢狡辯。”蔡七惱了,舉手要打。 “放肆,部堂面前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吏吆三喝四,滾到一旁候著。”俞大猷看不下去了,怒目圓瞪,出口喝斥。 俞大猷聲音洪亮,蔡七嚇得身子一顫,趕忙收了手,弓腰退到一旁。 胡宗憲高坐大椅,面無表情,看了徐渭一眼。 徐渭微微頷首,領會了胡部堂的意思,捋了捋鬍鬚對汪修齊說道: “爾雖有功名,但身為囚犯,面見主官,難道也無需下跪?” 作為官場老油條,雖然心裡急的要死,希望汪修齊儘快休書勸說汪直,但是這心理施壓還是必要的,否則如何讓對方言聽計從。 作為現代大廠磨練多年的產品經理,汪修齊自然不畏這種小伎倆,抗壓耐操那是基本素質。 汪修齊定了定神,冷靜回道: “請問徐師爺,我可有定罪?” 一無口供,二無畫押,至少檯面上的流程還沒有走,汪修齊相信這幾位都是要臉的人,不會空口白牙胡說八道。 徐渭一愣,沉吟片刻,冷聲說道: “你父違反朝廷禁令,私自下海經商,聚集倭寇,為禍百姓,稱其為漢奸都不為過。你身為其子,自然罪責難逃。” 汪修齊沉默良久,長嘆一聲,兩含熱淚滾滾而出: “我明朝以孝治天下,子不言父過。父親為了生計下海經商,違反了朝廷禁令我無話可說,可說父親聚集倭寇,為禍百姓,甚至是漢奸,我萬萬不敢苟同。” 頓了頓,汪修齊繼續說道: “敢問徐師爺,有哪一次沿海的劫掠是我父領著倭寇乾的?據我所知,父親組織武裝,只是為了保護財貨不被劫掠。 去年,我義兄毛海峰還幫助胡大人殲滅了盤踞在舟山的倭賊,今年又把賊首徐海劫掠沿海的兵力、路線等情報傳遞給了胡大人,這才讓朝廷一舉殲滅了這群真正的害群之馬。 徐師爺,我所言是否屬實?” 一句話,驚了三人。 俞大猷坐不住了,指著汪修齊,怒聲說道: “這些事情,你是從何得知,你私通倭寇,還敢說無罪?” 面對這位當世的絕世高手,汪修齊並不驚慌,他朝俞大猷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說道: “這位大人,這些事情是義兄毛海峰書信告知的,家兄還告訴學生,去年胡大人邀請他來做客,盛情款待,和他把酒言歡。 如果幾份家書算是私通倭寇,那你把胡大人置於何地?” “你……你……”俞大猷胸口起伏,要不是身體素質過硬,一口老血就要噴出。 胡宗憲依然臉色淡然,朝著俞大猷按了按手,嚴肅說道: “汪修齊,如果來此只是逞口舌之利,那還是回牢獄去吧。” 一旁的蔡七聞言,眼睛一亮,衝上來,拖著汪修齊就要往外拽。 他心裡那叫一個氣啊,本來以為帶汪修齊來寫勸降書,那是大功一件,沒想到這傢伙滿口胡說八道,要是繼續說下去,沒準自己就不是看牢房,而是坐牢房的了。 汪修齊用力擺脫蔡七的拉扯,大聲喊道: “我還有話說!” 徐渭雙眼微眯,略一思量,揮退了拉扯中的蔡七,朝著胡宗憲拱了拱手:“胡部堂且慢。” 他目光一轉,盯著汪修齊,眼神灼灼帶有期待,“還有何話要說?” 汪修齊也知道不能吊胃口了,要是再回監獄肯定就嗝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給父親的書信我會寫,也會勸父親上岸和談,但父親不是倭寇,更不是漢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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