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初夏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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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氣, 洛陽街頭，柳色已經悄然由新翠轉為濃綠, 濃綠的樹蔭下停了一輛翠蓋朱纓八寶車, 車上走下來梳雙環髻的少女, 向著車廂微微福身道：“婢子去了。”

“去吧。”車中壤。

那婢子便領一輛朱漆水車，往東行百餘步，到一座府邸前，揮手示意車停, 再上前幾步, 舉手叩門，叩得三五下，便有婦人迎出來，滿面堆笑道：“半夏姑娘來了。”顯見得是常來的。

“福嬸早, ”半夏回禮, “今兒可真熱。”

“可不是, ”福嬸笑著應和，“今年熱得早，湖裡的花都熱開了……半夏姑娘來得也早，四月打早起就唸叨了。”

兩人一面，一面往裡走, 自有人引水車至冰窖, 卸出車裡的冰, 大熱的, 涼氣襲人。

謝家府邸不, 走了有盞茶功夫才見柳暗花明。是個不大的院落，矮矮粉垣，邊角幾支修竹，郁郁青青，遊廊曲折，廊外疏疏花木，高的梨樹，矮的芭蕉，蘭花抽出深碧色的葉子，打了粉紅粉白的花苞兒，又有牡丹。

遊廊下，牡丹叢中，站了個穿鵝黃衫子的丫頭，正滿懷心事，一眼瞧見半夏，喜道：“半夏來了！”

福嬸領路到這裡，便不再進來，微一躬身，退了下去。

四月迎上來，攜半夏的手往院子裡走：“我就算著，今兒你也該來了——雖然冰還沒有用完。”

聲音裡的感激，並沒有刻意掩飾。

自陸家賞春宴之後，前來探望的人不少，始平王府卻只來過一個賀蘭氏，還是與陸靖華一道來的。華陽公主和六娘子都沒有來過，只每隔三五日，半夏會送冰過來。四月猜，是華陽公主的意思。

華陽公主應該是問過了許大夫，知道姑娘不能見汗。這是一日熱過一日，不見汗，談何容易。

洛陽的世族大家素有藏冰的傳統，但是哪裡經得起這樣用。家大業大的，人多，本來分到人頭上也不過這麼多，加在茶、飲子裡，或者鎮一鎮酸梅湯也就罷了。何況姑娘輩，就算有餘，也是先緊著家中老人，斷沒有全給個娘子用聊道理。卻不知華陽公主從哪裡弄來這麼多冰。

興許是宮中賞賜？四月這麼想，謝家人也都這麼想。畢竟始平王妃深得太后寵愛。只是眾所周知，華陽公主並非王妃親生，也沒有養在王妃膝下。這樣尷尬的關係，這份情意也就更難得了。

只是……三娘子就真真的從未來探望過呢，四月想，就這麼抽不出時間麼。

“你家姑娘，情況可好些了？”半夏問。

半夏每次來都會問，四月嘆了口氣，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沒精打采道：“倒是有好轉。”

有好轉有什麼用，四月難過地想，她們姑娘從前，句花容月貌也不為過，如今……那水泡倒是慢慢消了，但是也只是消了水泡罷了。疹子仍一片一片的，緋紅，幾乎看不到肌膚的原色。

因不放心，也請別的大夫來看過，什麼的都有，有搖頭擺手無能為力，定然會留疤的，也有拍著胸脯保證一劑藥下去就恢復如初的，當場開了方子，謝家卻不敢用——這臉上的事，誰敢冒險？

走投無路，差點沒去張榜求醫。

最後還是謝禮一錘定音：既然先前用著許大夫的藥有好轉，那就還是許大夫吧。

許大夫因聽謝家另請過高明，頗為不快，幾乎要拒絕。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又回心轉意了，上門也勤勉，連續半月，每副藥只開一劑，到服用了，觀察過病情，再開一劑，謝家索性要收拾出院落，請許大夫住下，但是被拒絕了。

到五月，病情趨於穩定，許大夫才改為每四日上門一次。

“慢慢來，”半夏安慰她，“我家姑娘，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是那麼快的。”

“我也知道，”四月仍是嘆了口氣，愁眉緊鎖，“可是我家姑娘她——”

姑娘性情一向都好，她打就跟著她，也沒受過多少氣，那會兒才多大點人，就知道體諒下面人不容易。真惱了，也就自個兒坐會兒，輕言細語把道理給她們明白了，該賞賞，該罰罰，她們也服氣。

但是這次——

起初是連許大夫都不見。許大夫也好耐心，只在外等著，等著姑娘自個兒想明白了來給他開門。開的藥苦——聽有黃連——姑娘倒是不抱怨，只是有時候找她要鏡子。四月哪裡敢給她鏡子！

哭過幾場，又砸了好些盞碟碗筷，許大夫只交代，莫讓眼淚沾到疹子。

姑娘眼睛腫了好些，後來才慢慢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