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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隱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似乎輕抬著眼,黑眸分明幾乎與昏暗融為一體,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楚盈捏著選單的手指麻了一瞬,或許渾身都有些僵硬,直到有人拖著嗓音,咬字帶了些刻意:“喲,還挺巧。” 紀然那桌間隔她不過一米。 謊言猝不及防且赤裸裸地不攻自破。 楚盈動了動手腕,視線落在出聲的紀然身上,唇角微僵:“……紀製片。” 紀然挑著眉主動衝她招招手:“楚小姐,既然這麼有緣,給個面子,湊一桌?” 真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得。 楚盈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什麼,那邊又道:“哎,反正我們這剛點完呢,碰都碰上了,沒必要這麼生疏吧。” 楚盈摸不清對方的性子,但看紀然現在態度也不像要秋後算賬的意思,還算是顧著她面子吧? 都拒絕了一次,這會面對面的,再拒絕一次,當場讓人難堪,就是她沒眼力見兒了。 楚盈只能起身。 一旁的服務員來回看了又看。 紀然一揮手:“我們認識呢,都算我這桌的。” 他邊說還挺紳士地把一旁的椅子拉開,笑眯眯地往那邊看:“多難得啊,楚小姐平時很忙吧,今天讓我給碰著了。” 話裡有話。楚盈不太想細細思考他這話內涵了什麼,只生硬地扯了下嘴角:“……哪裡的事。” 短短几步路的距離,偏像趕赴地獄。 楚盈閉了閉眼,坐到紀然旁邊,挺著背,坐得僵直,手規矩地搭在腿上,彷彿被扣上隱形的枷鎖。 “你別這麼拘束啊,說了就是交朋友。” 語氣輕飄飄的,說完還特地側頭衝她笑了下,全然不知自己的話會給別人造成怎樣的影響般。 楚盈本就勉強的笑更僵硬了。 他還記著這掛。 她還當他前面不提,是想互相給個臺階。 這人比她想象的惡劣—— 腦海閃過這個念頭,楚盈唇角繃緊了弧線,不由自主地抬起羽睫極快地掃了眼對面還沒說話的男人。 他此刻懶散地靠坐在椅背,手肘稍折,放鬆地搭在扶手,另一隻手微曲,輕撐著半邊腦袋,半垂著眸,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不像是要管的意思。 他是不是…… 根本忘記她是誰了? 意識到這個的瞬間,女孩眼睫輕顫,不受控地捏緊了衣袖。 沒聽見她的應聲,紀然眉稍一挑,意味不明地繼續開口:“楚小姐怎麼不說話。” 頓了下,他又拉長了音,開玩笑似得:“還是說,楚小姐是覺得我不配和——” “紀然。” 指骨與木質板輕觸發出一聲脆響,微涼的嗓音隨之一同響起。 紀然一頓,偏頭,看見對面那人終於動了動,稍一傾身,骨節分明的手指搭上餐桌,掃來一眼冷淡的視線,讓人覺察一絲壓迫。 他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夠了。” 靜了片刻,像是確認了真是徐既思在說話,紀然緩緩投去一個見鬼了的眼神。 就連楚盈都怔愣了片刻,剛一抬眼,身形又驀然僵住。 彷彿才意識到兩人面對面坐得有多近。 進門前,她想不到她與他的距離會只有一臂之遠。 徐既思微微垂眸,與她對視的一瞬,嵌在牆裡的燈驀地亮起,他落著的漆黑瞳仁也被打亮。 心底的弦沒有道理地忽然被撩響輕顫,楚盈手指蜷了蜷,彷彿透過他的眸越過經年,樁樁件件的片段如時間回溯飛快閃過。 潮溼的午夜,破落的牆角,髒亂的裙襬。 一幅幅一卷卷畫面像撕碎散落的紙片密密麻麻從眼前飄落。 最後停留面前的是一個寂靜深宵。 窗外樹叢裡蛐蛐的叫聲時遠時近,稍動一下就會吱呀響的木桌角點著她路邊隨手買回來的小檯燈,她一手撐著下巴,半趴在桌上補著試卷。 都是做過一遍的題目,大腦裡還有些記憶,可能是因為不太需要動腦,或者是太晚了,她寫著寫著,筆尖就不自覺慢了下來。 睏意席捲而來,大腦像蒙了一層霧,反應也變得遲鈍,蛐蛐的叫聲更是助眠的自然武器,楚盈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 就在要闔眼的前一刻。 書被翻頁的摩擦聲驀地鑽進耳蝸。 楚盈猛然撐開眼。 木桌晃了晃,側面倚坐在牆邊穿著白襯衫的少年頓了下,視線緩慢地從書上挪開,半搭著眼看向她。 昏黃的燈勉強能照亮書桌一角。 書的陰翳覆住她半張臉。 楚盈眨眨眼,微微仰頭看他。 少年長睫微落,在眼底拓下一片陰影,他輕抿著唇,神情沉靜,朝她半垂的烏眸深處映著昏黃的光,逐漸似乎和此刻眼前的這雙冷清的瞳仁重合。 同樣映照出她微晃透亮的眼。 “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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