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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又跑開去,大舅在叮嚀:“放機靈些啊,狼是直著撲的,遇著了就拐著彎兒跑啊!”這時候,遠遠的河灘方向有了清脆的槍響。

槍支只有舅舅有,難道是舅舅在開槍射殺了狼嗎?我有些急起來,這次出來拍照,舅舅已經打死了好幾只狼了,如果真是狼群,那就是剩下的狼全部集中在了這裡,而圍獵那是能使人瘋狂的,若打死一隻就極可能打死的不會是一隻了!我提了兩部照相機往河灘跑,大舅攔不住我,也緊緊跟著,我們就跑過了那片田中的埂道,穿過了一片防風樹林,又是一大片田地,橫著一條水渠。水渠太寬,跳不過去,順著渠沿往右跑,渠沿上在冬天裡砍過的蘆葦留著根茬,使我難以提高速度,而鞋卻被戳破了。氣喘吁吁跑了一氣,水渠卻越來越寬,大舅大聲罵自己昏頭了,應該往右跑,跑過一個較高的田地頭,那兒渠上是有座石拱橋的。我們又往右跑,霧還是很濃,雖沒有剛才瀰漫一片,但稀薄處可以看出百米遠,濃厚處則如坐飛機穿雲層一般,一進去誰也看不見誰了,而溼漉漉的霧氣涼著臉和脖子,呼吸卻憋住了。又是一片蘆葦茬地,前邊三棵老柳樹下果然有一座石拱橋,橋頭上站著的是一頭狼和一頭牛,狼和牛頭頂了頭撐在那裡,是拱橋上的一座拱橋。

我們兀自站住了。大舅首先把我推到了柳樹後,他舉著鑔刀大聲喊,一邊喊腳步一邊往後退,企圖讓狼和牛聽見喊聲而逃散去。但狼沒有動,牛也沒有動。大舅揮著鑔刀,並將鑔刀背在柳樹上磕得咚咚響,狼和牛還是沒有動。大舅就試探著往近走,口裡還不停地叮嚀我會不會爬樹,先爬上樹去。我緊張得沒敢前去,也沒爬樹,卻聽見了大舅在歡樂地招呼我:“它們是死的!”死的?我走近了,果然狼和牛都死去了,狼的頭頂著牛的脖子,以致使牛頭仰面朝天,而牛的左蹄則塞在狼的嘴裡,一直頂著喉底,牙齒不能咬合,唇角撕裂,血在橋面上凝了一攤黑紅色的糊狀。

“它們是掙死了!”大舅說。

“是掙死了。”我說,同時發現拱橋的石欄處死著幾十只麻雀,全都破碎了腦袋。

這隻狼一定是從河邊跑了過來,而牛是在橋邊吃草,它們就相遇於石拱橋上,一場無聲而激烈的搏鬥就發生了。它們勢均力敵,就那麼相頂著,以致於雙雙耗盡了最後的力氣。而棲息在柳樹上的麻雀目睹了這一場戰爭,是為著慘烈的場面恐懼了,還是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絕望,於是從柳樹上一個一個跌下來自殺了嗎?我站在橋上,為這一對戰士的壯烈而震撼,橋下的流水嘩嘩,帶走我身上的熱量,渾身一陣顫慄,感到了寒冷。我拿出了相機,要拍攝狼和牛組合的雕塑,我還要站在它們�邊讓大舅也為我攝下影來,大舅卻用腳蹬了一下它們,它們跨地倒下了,但倒下並沒有分開,還各自保持著固有的姿勢。

盆地下灣處的馬鞍嶺上叭地響了一聲,接著叭叭又是兩聲。

毫無疑問,是舅舅他們在馬鞍嶺那兒與狼遭遇了。當人有了槍以後,與人鬥爭了數千年的狼的悲慘的命運就開始了。而來到雄耳川裡能有幾隻狼呢,去了那麼多人,更嚴重的是去了舅舅,舅舅是著名的獵人又帶著槍,槍開啟來還有狼的活路嗎?我嘶聲叫喊:不要開槍!不要開槍!但我的聲音太微弱了。我第一次真心地恨起了我的舅舅,並且用最粗蠻的髒話罵他。我過了渠,又往盆地的下灣處跑,大舅把我抱住了,叫著我的名字,“子明,子明,你不能去那裡的!”我在他懷裡掙扎,力氣變得那麼大,竟能拖著大舅走,大舅的腳就勾住了渠邊的一塊界石,他的身子痛苦地在我和界石的拉扯中變細變長,似乎要拉斷了的樣子,我一愣神,大舅撲了過來,死死地把我按在他的身下。大舅說:你瘋了,你這個樣子,不但制止不了他們,還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火燃開了,燃得小可以用水潑滅,燃得已經大了,潑水如同潑油哩!我卻叫道:不是我瘋了是舅舅他們瘋了,我是來幹啥的,我是來保護狼的,為拍照狼的資料來的,不能眼看著狼在我拍照過程中一個一個竟被殺了啊!大舅罵了一句:“你以為你是誰?!”一拳打在我的下巴上,咚,我腦子裡嘩地一閃,如斷電一般,昏過去了。

第三十一章

(……咚,我腦子裡嘩地一閃,如斷電一般,昏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了,我躺在大舅的懷裡,他用手帕擦拭著我嘴角的血,而身邊是一群舉著钁鍁榔頭刀棍的村人,他們奔向河灘時經過了石拱橋,發現了這死狼死牛,全都哭了,是為死牛哭的,說這頭牛是村中王長順家的,辛辛苦苦耕了一輩子的田,拉了一輩子的磨,最後為了村子的安全而如此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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