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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梳妝檯前,鏡子裡有一對迷失的眼睛。迷失,但是清亮。她的面頰和嘴唇都反常的紅潤,紅潤得幾乎是美麗的。她恨這美麗!躲開了鏡子,她走到窗前去憑弔黃昏,面對著一窗暮色,她模糊的體會到一件事:那心如止水的歲月已經被打破了。晚餐時,出乎意料之外,高寒沒有出現。可慧心煩意躁,什麼都不對勁,怪何媽的蹄膀沒燒爛,怪翠薇沒答應她買件披風,怪奶奶拿走了她的長圍巾……盼雲和平常一樣,幾乎什麼話都沒說,但是,心裡在狐疑的不安著,天氣相當涼了,那蓮花池的水大概又髒又冷吧!她怎能把人推進蓮花池?是的,一個下午,她做了許多一生以來第一次做的事:第一次打人耳光,第一次把人推入蓮花池,第一次和人在公園中接吻……飯後,電話鈴響了。可慧像射箭般直衝到電話機前面,抓起了聽筒。盼雲悄眼看她,她臉上的烏雲已如同奇蹟般消失了。她對著聽筒又笑又叫:
“噢,高寒,你一個下午跑到哪裡去了?怎麼不來我家吃晚飯?何媽給你燒了你愛吃的蹄膀,好香好香呵!你活該吃不著!什麼?蓮花落?你去唱蓮花落?你落魄了?落魄得唱蓮花落?……”盼雲抱起尼尼,把面頰藏在尼尼的長毛裡。想笑。可慧仍然在電話中和高寒扯東扯西:
“我們看電影去,好嗎?”可慧在說:“你來接我,什麼?我家有老虎會吃你?什麼?你感冒了?什麼?你是傷風感冒人?喂喂,高寒,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怎麼永遠沒正經的時候嘛!嗯,嗯,嗯……”她一連“嗯”了好幾聲,沉默著。盼雲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她,她臉上有著深思的神情,眼珠悄悄的轉動著,用手繞著電話線。然後,她忽然抬頭,直視著盼雲,盼雲的心猛的跳了跳。可慧已把聽筒對著盼雲一舉,說:
“他說要跟你說話!”“誰?”她嚇了一跳,明知故問,臉卻發白了。“高寒哪!”可慧叫著說:“這個人怪怪的,他約我明天出去,說有重要的話要跟我說!他找你,他說他作了支蓮花落,要問你什麼譜啊詞啊的,我也聽不清楚……反正他要跟你說話!”盼雲放下尼尼,走了過去,心裡七上八下,腦子裡紊亂如麻,拿起聽筒,她“喂”了一聲,立刻,聽筒裡傳來高寒的聲音:“聽著!你可惡到了極點,我從沒碰到過比你更可惡更莫名其妙的女人!你讓我又丟臉又狼狽!我氣得真想……真想……真……他媽的!”他吸了口氣,聲音頓時變得又低又柔又沉又真摯:“盼雲,我想你。”
她一下子咬緊了嘴唇,又有淚霧往眼裡衝去。她覺得室內有對眼光正銳利的對她射過來,她心慌意亂的看過去,是文牧!她轉了一個身子,面對著牆,握牢了聽筒,她又聽到他的聲音:“我知道你不方便說話,所以,什麼都別說。我已經約了可慧明天下午去咖啡館談話,我會明白告訴她,聽著!我會盡量說得婉轉,不會傷害她的……”
“高寒,”她低聲的,急促而焦灼的說:“不可以。”
“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你告訴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沒說話呀!”她愕然的。
“你心裡說了,你罵我粗魯、野蠻、大膽而危險!最最可惡的是說了那句話,讓你受傷了!說你只是個女人!盼雲,我並不是侮辱你,而是一句真心話,為什麼要當高高在上的女神呢?歡迎你回到人間來,你知道嗎?你美好溫存,應該是個十足的女人!”她重重的呼吸,簡直說不出話來。
“不多說了,明天晚上我要去電視公司錄影,大概八點鐘錄完,我八點鐘在中視公司門口等你!”
“我……”“不要多說!你不來,我就不離開那兒。明晚見!”
“喀啦”一聲,電話收了線,她結束通話電話,回過頭來,心裡亂糟糟的,腦子裡也亂糟糟的。她對室內掃了一眼,就低下頭往樓上走去,才上了兩級樓梯,可慧已像陣旋風似的捲到她面前來,一把握住了盼雲的手,她笑嘻嘻的、嬌弱弱的、羞怯怯的低問:“他跟你說什麼?他跟你說什麼?”
盼雲站住了,有種做賊被當場抓住的感覺。她凝視著可慧,可慧那天真幸福的臉龐上只有甜蜜的羞澀。
“他跟你談我嗎?”她渴望的低問。
“是……是的。”盼雲囁嚅著。“他說,他約你明天下午去咖啡廳,你們──要去哪兒?”
“杏林。”“哦,”她頓了頓。“有他的電話號碼嗎?我要打個電話告訴他歌譜的事。”“好。”可慧立即報出了電話號碼。一面熱心的、懇求的說:“你要幫他啊,他要上電視呢!”
盼雲點點頭,繼續往樓上走,可慧緊拉著她的手,也跟著上了樓。當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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