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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淡淡一笑，抱拳道：&ldo;殿下言重了。今日本就是友人小聚，何敢相煩？&rdo;司馬元顯摘了鶴氅，隨手丟給王國寶，自己自顧自地邁步走向主位，提袍落座，方才似笑非笑地看向謝玄：&ldo;是麼？昔日小王屢次相邀，謝都督都婉言相拒，小王只好厚著臉皮親自來訪了。&rdo;席間頓時一派靜謐，眾人皆大氣不敢出，連根針掉落地上都能聽地一清二楚。謝玄面色不變，從善如流地恭聲答道：&ldo;西川譙縱之亂未靖，朝廷須時刻謹防其東來滋擾，末將重任在身，不得不常駐京口與石頭城，練兵督軍，未敢稍止，故而無暇回京向王爺請安，還望恕罪。&rdo;司馬元顯凝了神色，微一眯眼‐‐這滿朝文武，也只有這&ldo;謝家寶樹&rdo;敢對他如此說話！偏偏又和顏悅色彬彬有禮，教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王國寶察言觀色，知道自家主子不想與謝玄交惡，如今又有點下不了臺，便指著左近那張編制精巧的竹簟開口插嘴道：&ldo;這六尺簟手工了得，一望便知非是凡品，不知是哪位大人的愛物？&rdo;王恭倨傲地瞟了他一眼，輕飄飄地答道：&ldo;此乃在下自會稽所得。世人常贊秘書丞大人&lso;後房伎妾數以百計，天下珍玩充滿其間&rso;，這區區鄙物倒是難得能入得了大人法眼。&rdo;王國寶本只為轉移話題，誰知卻正好撞上王恭這刺頭，又被大肆譏諷了一番，正在尷尬之時，司馬元顯忽然發聲道：&ldo;既國寶難得喜歡，王大人何不成人之美？&rdo;王恭頓時一愣‐‐一席六尺簟固然不值一哂，但他一貫剛直不屈，與王國寶交惡亦人所共知，若此物由他轉贈王國寶，會給人留下多少話柄？然而他可以盡情諷刺同族晚輩王國寶，卻不敢真對司馬元顯放肆無禮，遑論拒絕？明知司馬元顯是故意給王國寶撐腰而掃他顏面他卻不敢不從，只得冷著張臉命僕從將六尺簟好生捲起，送至王國寶身邊，自己則不管不顧地望原地盤膝一坐‐‐擺明是一副怨氣叢生抗拒不滿的模樣。司馬元顯微乎其微地一皺眉，對著王恭語氣一沉：&ldo;中書令大人自會稽還，故應多此物，當不至吝惜吧‐‐小王府裡尚有幾件不入流的綴寶竹簟，今日就送到大人府中以為交換，可好？&rdo;他語氣隨和，意思卻重，王恭一愣，登時不知如何作答，謝玄曼聲出言道：&ldo;殿下有所不知，孝伯兄剛正廉潔，身無長物，如今以簟相贈，既無餘席，便坐薦上，並非有意為之。（注2）&rdo;王恭見謝玄解圍，連忙順著應承下來，司馬元顯這才收了不虞之色，笑道：&ldo;此物小王本謂卿多，故替人求耳，如今看來，是小王的不是了。&rdo;王恭連忙告罪遜謝不已，眾人續宴，然有司馬元顯這尊大佛在，無人不噤若寒蟬，又豈敢盡興喧譁？唯有司馬元顯很是自在地喝酒啖食，堪稱快哉。酒過三巡方才起身道：&ldo;天色已暮，恐皇上晚間還要傳召，小王先走一步了。&rdo;眾人連忙起立相送，司馬元顯卻一擺手，命他們止步：&ldo;只須都督一人陪送即可。&rdo;謝玄本沒想一路陪送，如今卻被點了名，只得親自送人下山。石頭城環山而築，地勢陡峭，止有一條羊腸笑道可供上下，司馬元顯與謝玄並肩在前，將王國寶等一眾隨從拋在身後。司馬元顯一面行走一面探頭俯望山腳之下的滾滾長江東逝水，謝玄剛欲出身提醒他小心足下，便見司馬元顯一腳踏空，一記踉蹌，忙伸手將人扶住，低聲道：&ldo;殿下當心。&rdo;司馬元顯卻沒有立即起身，而是順手攀住他的手肘，輕輕一笑道：&ldo;謝郎果然還如當年一樣待我。&rdo;謝玄鬆手退開，平平淡淡地道：&ldo;末將不知殿下何意。&rdo;司馬元顯卻不如他意，反手一把攥他的袖角：&ldo;昔日父王將我送至謝宅讓你教導我文字武藝，年間與你寢食起居皆在一處，宛如師徒，這份情誼，謝郎忘了？&rdo;夕陽斜照之下的謝玄依舊溫潤如玉，目光中卻透出一絲冰冷：&ldo;末將才疏學淺，教不出殿下這樣隻手遮天的俊傑。&rdo;司馬元顯不怒反笑，當下一扯嘴角道：&ldo;都督是怪我架空父王，把持朝政？旁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但你非凡夫俗子，難道看不出如今的東晉朝廷門閥林立，如一盤散沙；國家大計，需要的不是百家爭鳴而是一代權臣！？父王老邁，耽於酒色，已不適合當朝理政，而我司馬元顯，代之有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