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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珪聲色不動地抽回詔書，慢條斯理地道：&ldo;動身啟程，卻也不一定是要南下。&rdo;他平靜地抬眼轉向賀蘭雋，語氣波瀾不興：&ldo;開拔之後，繞道潼關，朝長安方向進軍。&rdo;長安未央宮如今戰事四起，兵將盡出，偌大一個京城空蕩蕩的，只餘數千虎賁衛戍衛京畿，大小政務由尚書令姚嵩主持。每一日都有關於三面戰場的最新戰報絡繹不絕地送至長安，而他得燕帝特許，可以入宿宮禁，故而過了宵禁時刻他依然留在宣室殿代替離京出征的任臻批閱奏章，處理文書。若說這三路人馬，當是東線的拓跋珪戰果最為輝煌，不僅全殲了丁零王翟斌大軍還順道攻佔了塞北敕勒川大片水草豐美的地區，若論領土面積，西燕不僅已與佔據豫州冀州等中原核心地帶的後燕持平，還隱隱對後燕形成了戰略包圍。北線慕容永將驕騎三營的大部分軍隊都交給了任臻，自己僅帶兩萬兵馬奔赴蕭關，迎戰慕容寶與沮渠蒙遜的八萬聯軍。幸而蕭關易守難攻，二人事先又改進過了當年狄伯支在固原擺出的方圓大陣用於禦敵，料想對方雖然人數眾多來勢洶洶，一時卻也無虞。只是南面戰場打地最為激烈而艱辛‐‐趙王慕容麟在用兵打戰方面最肖其父，更兼年富力強作戰勇猛，在河南之地、漢水沿岸與西燕軍反覆拉鋸。幸而還有楊定同去，有他同在，任臻當是安然無恙。關心則亂，姚嵩強迫自己將視線移到拓跋珪的戰報之上：按照戰前部署，拓跋珪早已還師潼關，率軍南下策應任臻，而且他們在一開始根本就並沒有吞滅敕勒川的打算‐‐那可是鮮卑拓跋氏的故土老家啊…他皺起眉，隱隱想到了什麼，門外卻忽然傳來聲響，卻是內侍總管一路諂笑著入內道：&ldo;姚大人，奴婢們來伺候用藥了。&rdo;姚嵩這才想起，任臻臨行之前親自將半年份的滋補湯藥全給備好，讓宮人們必須日日按時奉藥，不由一擺手道：&ldo;不必了，本官身體已然無恙了，退下吧。&rdo;內侍總管賠笑道：&ldo;皇上知道他一離京，姚大人必定全心朝政而無意自身貴體，才讓奴婢們必須按時奉藥，否則以宮規論處。奴婢們親自伺候大人服用後還須再將藥渣交由御藥房留檔存用‐‐皇上回來要查的，大人別為難奴婢們呀～&rdo;姚嵩無語，一想到遠在千里之外還不忘過問這些瑣事的任臻，心中登時一軟，放緩了語氣道：&ldo;放下吧。&rdo;見內侍總管猶自擔心不肯離去，不由無奈道：&ldo;本官言出必諾，你放心就是。莫不是公公只擔心皇上問罪，卻不怕我翻臉麼？&rdo;宮禁內外何人不知這尚書令姚嵩是皇帝眼中頭號紅人，可以自由出入宮禁發號施令的，誰敢抗令，只得唯唯而退。姚嵩端起湯藥來輕抿了一口，還是一陣發麻的苦味，卻又見藥碗邊擺著一小碟精緻的杏酥用以送藥。這浪蕩風流的痞子記性倒好。姚嵩勾起唇角，拈起半塊，細細體會著那苦中一點甜。正當此時，宣室殿的大門又被推開，姚嵩不悅地擰眉，以為又是內侍們放心不下再來囉嗦，剛欲出言相斥，卻見一小黃門跌跌撞撞地入內稟道：&ldo;姚大人，最新戰報。&rdo;姚嵩立即放下藥碗，拾級下階接過文書，登時一驚‐‐臨潼方向忽然出現大批軍隊！能繞開關中數道關卡無聲無息地長驅直入的肯定不會是後燕人馬，難道是自己人？可他坐鎮中樞從未發出過任何一道召集軍隊入京的指令‐‐在這個前途未明戰局膠著的當口，來的會是何方神聖？他不敢再細想拖延下去，斷然命令道：&ldo;即刻密召司隸校尉兀烈入殿詳商！&rdo;時值九月，三秦大地雖比不得塞北飛雪，卻也是秋風漸起，拓跋珪率領八千百戰精兵不打旗幟地日夜兼程朝長安方向急行，一路毫無阻礙，誰知剛過臨潼，咸陽在望，斥候忽然回報‐‐前方忽然出現一部兵馬自北向南亦朝長安而去，所打旗號乃是&ldo;河東王永&rdo;。事出突然，拓跋珪這下徹底愣住‐‐慕容永不是應該還在蕭關牽制慕容寶與沮渠蒙遜的大軍嗎？但如今秉政的姚嵩素來詭計多端，他坐鎮長安調派軍隊，誰都不知道他下一著會是什麼。他心底拿不定注意，親自帶了百餘親兵前去探路。果見莽莽白鹿原上翻起滾滾煙塵，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揚蹄一般，看起來軍容盛大，人數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