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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輕輕推開房門，外邊剛下了一日小雪，天陰色暗，室內卻並未掌燈，昏昏暗暗濛濛昧昧帶出一室慘淡。謝玄燃起一支蠟燭，堪堪轉過身，便見到一臉陰沉的司馬元顯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謝玄一扯嘴角：&ldo;王爺氣色不錯。&rdo;司馬元顯一把攥住謝玄的手腕，用力極大，謝玄左手乏力，掌中燭臺啪地落地，室內重歸黑暗，相隔咫尺的兩人只能聽見彼此呼吸的聲音。&ldo;本王當然氣色不錯，被謝公囚禁於府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也沒給本王下藥落毒‐‐&rdo;司馬元顯咬牙切齒地道，&ldo;你現在大權在握說一不二，怎麼不乾脆殺了我？！&rdo;&ldo;下藥落毒乃下三濫手段，謝某自然不屑為之。&rdo;謝玄抽回手，躬身行禮道，&ldo;而大王乃天潢貴胄，縱容受人矇蔽而犯錯，也不能由臣下斷您生死。&rdo;司馬元顯冷笑道：&ldo;謝公果然大度。那任臻害你斷臂身殘在先，又不顧你的顏面處境昭告天下傳國玉璽在他的手中‐‐你被棄若敝屣，倒也一樣處之泰然！&rdo;謝玄平淡地抬眼道：&ldo;大王慎言。當今世上，本無&lso;任臻&rso;此人。謝某種種遭遇也與旁人無礙‐‐謝某此來，乃是為頒聖旨‐‐皇上口諭，建康冬寒，請東海王移駕交州，以養天年。&rdo;司馬元顯勃然大怒：&ldo;你敢流放親王！&rdo;&ldo;我位列三公，有何不敢！&rdo;謝玄忽然凝下臉，低聲喝道，&ldo;並且不像你，還給對手留下一線生機‐‐你去交州，你父王軟禁在建康，你的幾個沖齡孩兒遷往京口，所有忠於你的親信幕僚都已被劉牢之清洗乾淨‐‐司馬元顯，你完了！&rdo;骨肉離散、牆倒人推，他為自己設想了無數的未來，獨獨沒有料到這一遭，若非因眼前此人，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相王，何至落到如斯田地！見謝玄毫不留戀地撣衣而去，司馬元顯在後猙獰地狂笑道：&ldo;謝玄！我今日雖然一敗塗地，但我想要的至少不惜一切地到手過‐‐而你呢？說白了留一個白痴皇帝，對你們世家大族而言更有好處罷了，分明是一場權謀博弈卻非要自詡忠心，可笑！虛偽、懦弱，還不如我敢作敢為，到頭來還不是為人所棄‐‐你就抱著你可笑的尊嚴孤獨終老吧！&rdo;謝玄腳下不停，邁步而出，身後的門再一次緊緊關閉，隔絕了其後的咆哮。真是太礙眼了。只要司馬元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便永遠是錐心刺骨的暗痛。謝玄心下翻江倒海，面上卻毫無波瀾地且行且吩咐：&ldo;將王府守衛全部撤換，我不想再發現任何人為東海王傳遞訊息。&rdo;謝玄星夜方才回府，楊平立即擺上席面，伺候他用飯，誰知還沒吃幾口，門房來報劉裕來拜。謝玄命人請進，又多添了一份碗筷酒盞，邀他同席。劉裕本是滿腹心思而來，但晉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又是上峰賜飯，他只得不聲不吭憋悶著又用了一次飯。直到酒過三巡，謝玄又隨口拉扯了幾句朝中概況，方悠悠地問道：&ldo;如今劉牢之不在京畿，德輿應當軍務纏身，百忙無暇才是‐‐特地入城，所為何事？&rdo;不知從何時起，謝玄已不再如當年一般喚他小名寄奴，而是正兒八經地開始稱他的表字。劉裕心下不免五味雜陳，他將盞中殘酒飲盡，還是開口道：&ldo;近來朝內軍中，流言四起，人心不定，末將想討都督一個示下。&rdo;謝玄以指腹摩梭著杯沿，淡淡地掃了他一眼：&ldo;你如今已進位冠軍將軍，若遇流言蜚語搗亂民心，當以何手段儘快平息，想必早有定論。&rdo;劉裕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不忿地道：&ldo;末將只是覺得…燕帝也太過分了。這傳國璽乃天朝正朔所有，他剛得我國軍援離開江南，就丟擲傳國玉璽，還與後燕重修舊好‐‐咱們當初可是為了救援他而和慕容德的軍隊拼地你死我活！&rdo;他吞了吞口水，又抬頭望了謝玄一眼：&ldo;他明知對我朝而言，傳國玉璽是何意義，這不就等於在天下人前往咱們臉上摔了一巴掌麼？就算為了都督，他也不能這般翻臉無情‐‐&rdo;謝玄出了一會神，方平靜一笑：&ldo;那他該如何？將傳國玉璽拱手相讓？他當年欠我的，此次引軍而來救我脫險已是還清了，還指望什麼？我和他之間，如同這國與國，本就不該有永遠的情誼可言。&rdo;他緩緩地放下酒盞，垂首淡道：&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