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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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成就。可是造化小兒偏偏跟我開玩笑,只賦予我這方面的興趣,而不賦予我那方面的天才。《漢書?董仲舒傳》說:“古人有言曰:‘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我極想“退而結網”,可惜找不到結網用的繩子,一生只能做一個羨魚者。我自己對我這種個性也並不滿意。我常常把自己比作一盆花,只有枝幹而沒有綠葉,更談不到有什麼花。
在哥廷根的十年,我這種怪脾氣發揮得淋漓盡致。哥廷根是一個小城,除了一個劇院和幾個電影院以外,任何消遣的地方都沒有。我又是一介窮書生,沒有錢,其實也是沒有時間冬夏兩季到高山和海濱去旅遊。我所有的僅僅是時間和書籍。學校從來不開什麼會,有一些學生會偶爾舉行晚會跳舞。我去了以後,也只能枯坐一旁,呆若木雞。這裡中國學生也極少,有一段時間,全城只有我一箇中國人。這種孤獨寂靜的環境,正好給了我空前絕後的讀書的機會。我在國內不是沒有讀過書,但是,從廣度和深度兩個方面來看,什麼時候也比不上在哥廷根。
我讀書有兩個地方,分兩大種類,一個是有關梵文、巴利文和吐火羅文等等的書籍,一個是漢文的書籍。我很少在家裡讀書,因為我沒有錢買專業圖書,家裡這方面的書非常少。在家裡,我只在晚上臨睡前讀一些德文的小說,Thomas Mann的名著Buddenbrooks就是這樣讀完的。我早晨起床後在家裡吃早點,早點極簡單,只有兩片面包和一點黃油和香腸。到了後來,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首先在餐桌上消逝的是香腸,後來是黃油,最後只剩一片有魚腥味的麵包了。最初還有茶可喝,後來只能喝白開水了。早點後,我一般是到梵文研究所去,在那裡一呆就是一天,午飯在學生食堂或者飯館裡吃,吃完就回研究所。整整十年,不懂什麼叫午睡,德國人也沒有午睡的習慣。
我讀梵文、巴利文、吐火羅文的書籍,一般都是在梵文研究所裡。因此,我想先把梵文研究所圖書收藏的情況介紹一下。哥廷根大學的各個研究所都有自己的圖書室。梵文圖書室起源於何時、何人,我當時就沒有細問。可能是源於Franz Kielhorn,他是哥廷根大學的第一個梵文教授。他在印度長年累月蒐集到的一些極其珍貴的碑銘的拓片,都收藏在研究所對面的大學圖書館裡。他的繼任人Hermann Oldenberg在他逝世後把大部分藏書都賣給了或者贈給了梵文研究所。其中最珍貴的還不是已經出版的書籍,而是零篇的論文。當時Oldenberg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梵學大師,同全世界各國的同行們互通聲氣,對全世界梵文研究的情況瞭如指掌。廣通聲氣的做法不外一是互相邀請講學,二是互贈專著和單篇論文。專著易得,而單篇論文,由於國別太多,雜誌太多,蒐集頗為困難。只有像Oldenberg這樣的大學者才有可能蒐集比較完備。Oldenberg把這些單篇論文都裝訂成冊,看樣子是按收到時間的先後順序裝訂起來的,並沒有分類。皇皇幾十巨冊,整整齊齊地排列書架上。我認為,這些零篇論文是梵文研究所的鎮所之寶。除了這些寶貝以外,其他梵文、巴利文一般常用的書都應有盡有。其中也不乏名貴的版本,比如Max Müller校訂出版的印度最古的典籍《梨俱吠陀》原刊本,Whitney校訂的《阿闥婆吠陀》原刊本。Boehtlingk和Roth的被視為詞典典範的《聖彼得堡梵文大詞典》原本和縮短本,也都是難得的書籍。至於其他字典和工具書,無不應有盡有。
十年回顧(2)
我每天幾乎是一個人坐擁書城,“躲進小樓成一統”,我就是這些寶典的夥伴和主人,它們任我支配,其威風雖南面王不易也。整個Gauss…Weber…Haus平常總是非常寂靜,裡面的人不多,而德國人又不習慣於大聲說話,幹什麼事都只靜悄悄的。門外介於研究所與大學圖書館之間的馬路,是通往車站的交通要道;但是哥廷根城還不見汽車,於是本應該喧鬧的馬路,也如“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這真是一個讀書的最理想的地方。
除了禮拜天和假日外,我每天都到這裡來。主要工作是同三大厚冊的Mah ā vastu拼命。一旦感到疲倦,就站起來,走到擺滿了書的書架旁,信手抽出一本書來,或瀏覽,或仔細閱讀。積時既久,我對當時世界上梵文、巴利文和佛教研究的情況,心中大體上有一個輪廓。世界各國的有關著作,這裡基本上都有。而且德國還有一種特殊的購書制度,除了大學圖書館有充足的購書經費之外,每一個研究所都有自己獨立的購書經費,教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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