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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禾慣來小心,但不知為何今日心中一直惴惴難安,還是先行一步……這秘道外未設結界是否不妥?”
“此話差矣,若設了結界,反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擺暗示他人此處有異……”
說話間,木樁突然開裂,幸得我閃身快,化成了一滴露珠混跡在周遭草葉之中,但見穗禾步出秘巷,犀利的目光左右警惕看了看,最後停在我棲身的這叢小草上,似是凝神仔細將此處瞧了瞧,終是沒能看出什麼,只好轉頭撤去。
待她走遠,我方才鬆開鼻息,撥出一口長氣。片刻後,木樁再次裂開,自裡面踱出一個男子。
我凝神看了看,認出竟是於那場婚禮之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十殿閻羅之一 ——排行第六的卞城王。但見他回身仔細將那木樁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認無絲毫破綻之後,又揮手移了些四周的雜草將其掩蓋,若非細看誰人會在意這路邊被伐斷的一棵木樁,更不會想到這木樁下還另有玄機。
卞城王漸行漸遠,直到他瘦高的身形隱入魔界暗紅色不祥的天色裡,我方才搖搖晃晃自那草葉上滑落下來,變回原本身形。
我俯身貼在那木樁圓圓的斷面上聽了又聽,確認沒有任何響動後,方才伸手沾取一滴露水要依照方才穗禾所作描畫那年輪,怎奈手指卻一下不聽使喚,連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我強自壓下心頭那個盤亙了十二年的奢望壓下那些久久不能平息的澎湃念想,用左手大力地握緊右手的手腕,勉強平復下顫抖,一圈一圈重複描繪了一遍樹輪……
木樁豁然自裡開啟,一盞冥火倏忽點亮。我踏入其間,那木樁又在我身後悄悄閉合。我腳下踉踉蹌蹌磕磕絆絆地向前走去,最後,終於在轉角處被腳下裙裾一絆,整個人向前撲倒跌到了乾燥的泥地上。
滿面土屑輕輕刺著我扎著我,逼迫著我一點一點抬起頭來,僅僅一眼,我便又俯面趴回地上。有東西自我的眼尾漫溢而出,那些久違的我以為再也流不出的液滴一顆一顆滲入了我面下乾涸的土壤中,小小聲地嗶剝作響叫囂著。我不敢抬頭再看第二眼,不曉得這樣的幻象會不會一眼即滅。
我趴了很久,很久,喉頭哽咽,直到那些搖曳燃燒沒有溫度的冥火燒得我身心劇痛,方才按捺不住地抬起頭。
他安安靜靜地躺在一片悄悄燃燒的幽藍冥火之中,面上神情一如十二年前的那一刻,長長的眼睫根根分明地順服垂下,唇色慘淡,睡得像個乖巧的孩子一般一動不動。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那臉頰將他吵醒,告訴他,大可不必睡得如此規矩,便是翻翻身子也是好的……
三棵靈芝仙草在他身下燒成一縷一縷淡淡的仙氣籠罩在他周身慢慢匯入他的百會之中,卻如同泥牛入海沙礫沉井無消無息沒有引起他胸口一絲一毫的起伏,沒有換得哪怕丁點能證明他尚且活著的吐納氣息。
僅有髮間簪的寰諦鳳翎金光熠熠,那根我曾以為隨他消逝的鳳翎。
心中有一個強烈的念想,想要再碰碰他,再看看他,僅僅這樣一個簡單的念想,竟讓靈魂到身體都渴望地要炸裂一般疼痛。我知道是那控制我的降頭術又開始發作了。這降頭術定是他十二年前在我身上種下的!是不是……是不是隻要將他救活,我便會痊癒?便會擺脫這巫蠱之術?
我支撐著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亟不可待地疾行幾步到他跟前,不顧那些撲面而來看似無害卻燎人魂魄的冥火,踩過那些張牙舞爪的護法魂魄罔顧他們的尖牙利齒刺穿我足底的湧泉穴,撲到他的身邊,伸手撫上他的面頰,卻不想什麼都沒有觸到,指尖只是穿過了一片虛無,穿空而過。
我怔怔然,原來,他留下的僅是一縷形魄……
不過……我摸了摸胸口的九轉還魂金丹,將其掏出放入口中。未幾,一縷赤金的煙氣逸出,我看著他空靈靈若隱若現的面龐,俯身貼上那沒有任何觸感的虛無唇瓣……
我不是要救活我的殺父之人,我只是要救活他解了我身上的降頭術而已……是的,我只是要救我自己!說服了自己,我堅定地閉上眼,將金丹之氣一寸一寸渡進他口中。
慢慢地,唇面上有了軟熱的觸感,慢慢地,鼻尖亦碰到了另一方挺直的鼻樑,慢慢地,手下貼緊的不再是一片空虛寂靜,有什麼正隔著我的手心隔著一方胸膛緩緩地、不緊不慢地搏動了一下,又一下……
最終,我耗盡全身氣力跌坐在一旁,看著他身下的幽幽冥焰煙消雲斂……那黝黑的長睫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我一時竟像被施了定身術般不得動彈,楞楞瞧著,直到外面轉角處傳來一陣衣襬摩挲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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