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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燕若有所思地在道旁立了一刻,不盯防被一個走路冒失的灰衣小太監撞滿懷。
“對不起、郡主恕罪,我、我沒看清路!”小太監結結巴巴地道聲歉,扭頭跑開了。
夏暖燕的香囊落在地上,蟬衣撿起來,重新系在扣上。她嘴裡塞滿了點心,嘟嘟囔囔說:“路這麼寬這麼長,說沒看清路,誰相信?我敢打包票,他就是看小姐你漂亮,故意撞上來——咦?這是嘛東西?”
蟬衣從夏暖燕的腰帶裡摸到異物,然後拽出一張紙條,開啟了就唸:“張良拾鞋,幼什麼反什麼,今夜那個什麼……”她的識字量就能唸到這種程度。
夏暖燕接過紙條看,“張良拾鞋,幼鹿反哺,今夜丑時松樹林後,盼有一聚。郡主仁孝之人,定當赴約。知名不具。”
哪來的這張紙條?是誰要約見她?
剛剛胡楊雖然握過她的手,卻沒停留太久,也沒有可疑舉動,相對的,那個撞了她一下的小太監,從始至終都低埋著頭不敢看她,但一張口就喚她“郡主”,這紙條大概是他塞下的。再讀紙條的內容,提起了“仁孝”,夏暖燕有三分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她低頭檢查自己的腰帶,問蟬衣:“我腰上的掛件是不是少了一個?有個流蘇穗子,從前掛在這兒,上面還繡著我的名字。”
蟬衣在地上找了找,攤手說:“我半年沒服侍小姐了,哪能記得你腰上有什麼。算了,丟了就不要了!”
※※※
“小、小姐,你想幹嘛?”蟬衣不解地睜大眼睛,仰頭看向夏暖燕,只見她雙手環抱,撅高了屁股,一點點向上蠕動著……
“爬樹。”夏暖燕答道。
蟬衣圍著那棵樹轉了一圈,撓著鼻尖說:“我當然看得出你正在爬樹,我是問你為什麼爬樹。不好,有人來了!”
一行黑點遠遠過來,等那群人走近些,領頭的人現出朱允炆的輪廓。蟬衣低呼一聲,小手把臉一捂,轉身跑進了松樹林深處。這時天色半明半昧,月亮剛爬上樹梢,離紙條上約定的“丑時”還有兩個多時辰。
夏暖燕順利地爬到松樹頂上,居高臨下地衝遠處的人打招呼:“晚上好,殿下也是出來賞月的嗎?”
朱允炆在十丈外止步,身後跟了不少人,有彭時彭漸,有幾個東宮小臣,都是酒宴上曾經照面的。上次見夏暖燕,他們留下的印象都是舉止優美、談吐錦繡,極淑美的一位郡主。現在乍然看見她爬樹,這些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郡主夏故上樹?”朱允炆吃驚地問,“是否下人有什麼不周之處?”
夏暖燕欣然接受了朱允炆的好意,搭著彭時的胳膊落下枝頭,又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就回房了。
一隻藍色小瓶落進彭時手中,朱允炆特意吩咐他,不能讓郡主為藥材不足的事發愁,一定要他親手刮滿一整瓶白霜交給郡主。彭時酷寒的臉頓時更酷了,他讀遍醫書,也沒聽說過一味名為松枝白霜的藥引,夏暖燕莫不是在故意戲耍他?
不管怎樣,彭漸帶走所有侍衛,留給他一句“好自為之”,就沒有下文了。彭時親力親為地颳了一個時辰的松枝,藥瓶中什麼內容都沒留下,他不耐煩地收了瓶子,潦草結束了這趟差事。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約醜初的時候,夏暖燕依著字條上的描述,來到松樹林赴約。果然如她所料,約見她的人是……羅老太爺羅脈通。
這位年近九旬的老人家,筋骨比許多六七旬的人更強,雙目湛著精光,只是鬍子拉碴的,身上穿著囚衣。陪羅脈通一起來的人,是夏暖燕的大舅羅川柏,平時自矜羅家長房長子的他,在羅脈通面前卻是不折不扣的孫子,神情謙卑極了。
“如你所見,小丫頭,”羅脈通挺直脊背,說,“老夫年邁,三清針法再也不及壯年時期了。這一趟入宮,我沒能治好皇帝的病,貴妃一怒之下,拿我下了天牢。”
夏暖燕背靠松樹,用遺憾的口吻說:“這麼說,羅家的支柱倒了,第一醫藥世家的輝煌一去不復返,正應了月有陰晴圓缺這句俗語。”
羅脈通的目光轉寒,不痛快地拈著鬍鬚,斜眼睨向羅川柏,撇嘴斥責道:“羅家家訓就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們倒好,將小妮子們統統送進書院,才調教出了這麼伶牙俐齒的丫頭。”
羅川柏賠笑道:“爺爺息怒,如果不是咱們教會了識字,她一輩子都得在鄉下種田,做個微賤的農婦。如今她偷師學會您的三清針法,又博得聖上喜愛,撈了個郡主當。她飲水思源,也要念一句羅家的好——逸逸,還不過來給祖師爺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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