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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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剛擦亮的時候，秋驪在陽臺上熄滅了菸頭。

她手機微信裡跟巫辛的聊天介面還停留在她幾個小時前給他發的最後一條。

秋老六絕不認輸：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王也的前世？

巫辛沒有回覆。秋驪不知道他是沒看手機還是不想回復。那天在他的別墅裡，他最後也提了一句她的未婚夫，最後卻什麼也沒說，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原本想說的究竟是不是這件事。

王也，居然是曾經和她有過一世之緣的李唐子孫，李璗。

曾經武皇以太后之身垂拱臨朝，為了翦除李唐宗室，諸王相繼而死，李璗當時只是個垂髫小兒，且因天生體弱而被送入道觀中做俗家弟子，與世無爭，因而躲過一劫。武皇改唐為周即位後，大赦天下，對這個漏網之魚也多有寬宥，賜其爵位，予其繼續享有榮華富貴。

在太平將李璗引薦給她做情人之前，她也只在武皇壽宴時見過這位小爵爺一面而已。當時他獻奏了一曲古琴，秋驪誇了他一句道心澄明，境界平和，武皇大悅，賞之。再之後，她始終跟隨武皇左右，助她維持青春容貌，幫她清掃障礙，應對刺客，很少人知道她的存在，但知道的人都將她比作第二個來俊辰。可是她九歲入宮，陪伴武瞾一十四年，對女皇的忠誠，近乎一種執念，豈是來俊辰這種攀附權利而生之人所能比？就算是上官和太平，也都各自藏著禍心，誰能如她一般全心全意、不顧一切？

她本應將全副身心獻給武瞾，見證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帝的盛世統治。可十八歲時李璗出現，秋驪便和他在一起足足五年。

五年之後，神龍政.變，她在率領禁.軍發動政變的一干人裡，看見了這個和她情投意合了五年的男人。

他不再穿道袍，而是換上了鎧甲，握著劍脅迫武皇退位讓賢。

也許她應該早些殺死張易之和張昌宗兄弟二人，這樣張柬之他們便不會有這個藉口。

也許她應該勸說武皇不要立李顯為太子，否則上官婉兒就不會為所謂“夫妻同心”而背叛。

也許她應該早些防備太平，讓武皇早些看清這個最看重的女兒究竟是多麼權慾薰心。

也許她從一開始便不該認識李璗，否則便不會因為李璗而與武皇一次又一次爭吵。

也許沒有這麼多也許。

神龍元年，武皇退位以後遷入上陽宮，秋驪隨她一起，固執地要保護她到最後一刻。武則天不再需要她幫忙維持青春容貌，梳妝打扮全都放下，面容憔悴。

她握著秋驪的手，問她，把李顯從房陵接回神都，本就是要將天下託付於他，又為何會如此？

秋驪忍住淚意，對她道，因為他們害怕女人坐皇位，更害怕女皇太過英明，他們怕您會青春不朽、千秋萬代，於是連那一步之遙也不願等。

武則天嘲諷一笑，呵……皇位，只不過是治國者的資格，女人憑什麼不能有這個資格？

他們攻訐她，不是指責她為政昏庸，而只是罵她生而為女。彷彿“身為女人”是比□□苛稅還要過分的罪名。

女人啊……女人。

“您是一位出色的君王，一位合格的統治者，僅此而已，陛下。”

她曾經見證過始皇的豐功偉業，此世能夠陪伴女帝左右，也是一生之幸。

武皇病逝於神龍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秋驪在仙居殿送別了她的第二位陛下。

李顯派人來處理後事，甚至親自弔唁，只可惜他掉的那些眼淚，秋驪一滴也不信。

時隔十個月，她再次見到了李璗。

“李顯派你來殺我嗎？”秋驪問他。

李璗似乎不再穿道袍了，宮變那日他沒少殺人，想來道觀也不再容他。

“不，我來帶你出宮。”

“出宮？去哪，去你的王府裡做個妾室？那你不如在這裡殺了我，我若死了，太平才會安心吧。”秋驪冷笑，“想必李顯許了你無數榮華富貴吧，太平也會給你找個宗室之女做正妻的。”

李璗微微蹙起眉，那雙原本溫潤透亮的眼睛裡黯沉沉的，盛滿了痛苦。

“我推拒了爵位，今後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身份掛累，”他道，“我不會娶宗室之女，我一生只許給你，不會有別人。”

他的甜言蜜語向來如此，從無華麗辭藻的修飾，因直白而顯得誠懇篤定。

“可我不會嫁給你。”秋驪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