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小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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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夜,月黑風高。
流螢睜開眼悄悄起身,小腳跨過迎春,挪著身子下床來。
她走到櫃子前,小手按著抽屜,另外一隻手輕輕一拉,將抽屜拉開一個縫,她從裡頭拿出一隻小巧的剪刀,把手上編了紅繩,刃口泛著銀光,是平時裡做女紅用的剪刀,刀尖兒利得能刺破帆布。
她將剪刀握在手心裡,披上睡袍出了門。
二房院子裡的燈在入夜後便全熄了,流螢藉著月光走在廊子底下,推開院門邁步出去,再反身將門輕掩。
出了院門,晚風輕撫,樹影婆娑。
她的心平靜了許多,月色籠罩大地,一切都失了顏色一般只剩下黑與白。
小手揣在口袋裡,手心裡握緊了剪刀,流螢調勻了呼吸,邁開步子朝門房走去。
她認定了那晚就是常安,可她沒有證據,就是想法辦也是不成的,更何況這件事她不想告訴任何人。
她心裡一腔恨意無處釋放,大太太想要她的命,到了底下便是輕賤與糟蹋,視她如玩物,一想到三姨太死前的樣子,她心裡便是一股惡寒,自己絕不能淪為這些人的玩物。
韓宏義教過她,武器要對著敵人。
常安這樣的人,與她同處一個屋簷底下,她心中難安,無法安眠。
大太太的爪牙必須拔掉,老爺她都殺得,何況一個莽夫。
過了垂花門便是前院,流螢摸黑行至影壁跟前,粉油牆當中石雕的魚戲蓮葉、蝙蝠海棠,在黑暗中張牙舞爪更顯鬼魅。
流螢望著那石雕良久,韓老爺當初是渴望韓家連年有餘、兒孫滿堂的吧,現下看來,這家裡非但沒有福祿,人丁更是凋零。
倒座便是下人房,是負責看院子的外院小廝們住的地方,方一走近就聽鼾聲四起,偶有幾句粗濫的夢話。
傍晚時候流螢打聽過,自打小翠鬧到靈前,常安就一直就在門房值夜,左右一個空屋子,不如拿些補給銀子。
她躡手躡腳地來到屏門一側,從兜裡掏出小剪刀,銀色的刃口一亮。
黑暗中,一雙大手自腦後摟了過來,徑直捂住她的嘴。
流螢一個激靈,小手被人制住,刀尖懸在空中。大手捂得嚴實,口不能言,流螢張口就要去咬,耳邊卻響起她熟悉的聲音。
“噓…”
流螢仰起頭,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如玻璃球一般,瞳仁裡倒映著一張沉靜如水的臉。
“正卿…”
韓正卿手指貼唇示意她噤聲。
“誰?!”
常安的警覺是看門的好手,隨後黑夜中走出另一個人影,韓俊明抬手在流螢肩上拍了一拍,繞過她走了過去。
“我。”
他打著哈欠抬腳邁上臺階,常安再朝影壁後面探出頭來的時候,只見到月光映照著空蕩蕩的前院。
“三少爺,這麼晚了,來找我是有事兒?”
聞言,韓俊明一笑,“有些話總不能同著所有人說,最好私下裡文個清楚,彼此都留個面子。”
韓俊明與常安周旋的功夫,韓正卿帶著流螢往回走。大手牽著小手,一步都不曾放開。
“你…你一直跟著我?”
“是。”韓正卿點頭應著。
他傍晚回了家,同這兩人一桌吃晚飯,流螢情緒不佳,韓俊明心事重重,幾句話過來便不再言語。
碗筷收了流螢便回屋去,門關上,韓正卿便直接問韓俊明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沒忍住,告訴她過兩日便能搬走,她不信,還大笑起來。”
韓俊明說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韓正卿點點頭,“這不怪你,先前老二也在馬場道租了房子,說要同她私奔。”
韓俊明一時語塞,韓正卿不是說要幫他?就這麼幫的?
“哥,你說實話,這事兒讓我去辦,就是為著花我的錢?”
韓正卿不置可否,轉而說道,“我去看看她。”
待他再過去的時候,流螢屋裡已經黑了燈,韓正卿只好施施然退了回來。兄弟二人一合計,今晚需得警醒著,怕這丫頭做些什麼傻事。
一直跟到影壁跟前,他們才知道她要去找常安,這個傻姑娘,還以為單憑一隻繡花剪刀就能動得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流螢覺得自己異常鎮定,殊不知心跳得劇烈,直到韓正卿牽著自己走出來,心情才逐漸平復。
瞧著他的手,她心裡後怕,方才若是慢一點,剪刀就紮在他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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